代先生朝他倾了倾身子, 儒雅地笑着, 从身后取出一副地图,摊开在桌上。上面用红色的朱砂标注了肩头,一支指向北境防线,一支自大胤内部汇聚、利箭的矛头直指大胤的心脏。
京城。
苏日慢慢挑起了长眉, 眸光斜掠过另外三人脸上的时候,便噙了笑意:
“这是?”
代先生微笑,点了点地图:“是我们的一点提议。”
他朝图钦抱歉地鞠躬:“之前与大汗有些误会,是陈家人办事不力,折损了大汗的Jing兵。请求大汗不要对我们和恪王殿下产生误会,我们抱着善意而来。”
图钦大方地挥手:“不必在意,本汗的大军并没有遭到损失,不过是几个扔在敌人脚底的耗子,以后再安排便是了。”
他并不是个气量豪迈的人,但他胃口极好。只要你有足够美味的赔偿,他愿意原谅你的一切。
代先生便温然笑着坐下,他示意所有人看向地图:“西境防线是大胤最坚固的所在,即便弘王府不在,但蒙衡并不是好对付的,与他纠缠,只会白白损耗大汗的时间和兵力。”
“但北境防线却是个突破口,鹰部与北境多年只有小摩擦,因此北境的兵力和布防并没有西境那样时时紧绷。同时,北境守将、宣王司叔衍已经离开了。若是大汗迅速拔军前往北境,与鹰部合二为一,那北境防线必然溃不成军。”
“而我们,将召唤几十年来我们埋下的种子,自京城的后方发难,我们三方夹攻,京城和京畿数省,都将彻底沦陷在我们的战火里。”
“到那时,群龙无首,大胤便化为一盘散沙,我们再反攻西境,蒙衡没有援军和后方,便成了待宰的困兽。”
所有人都在沉默,烛火在寂静而疯狂的舞动,良久、只有苏日质疑地开口:
“你们有多少人?”
代先生低头微笑,并不明说:“我们虽然苦心经营,但的确仅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从皇帝手里夺走权柄的。但有二位君主从北方牵制他们的注意,我们直攻京城,趁其不备、绝对能一口咬下巨龙的头颅。”
他微微一笑,宛若讲禅般慈眉善目:“毕竟我们的恪王殿下,才是最应该继承大胤正统的人,有他在、我们便有了勤王的名号。到那时,山河动摇、王权岌岌可危,有他冲锋、便不会有人阻挡我们的脚步。”
慢悠悠响起的,却是图钦的声音,他把玩着手里的马刀,若有所思地盯住了地图:
“那本汗有什么好处?”
中年人取出朱砂,用指尖沾上,在地图上划出一道血红的伤口:
“乾州以西划入虎部,辽州以北划入鹰部,剩下的版图由恪王殿下继承,每年将以岁贡与二位交好,以永保三方太平。”
图钦慢慢勾起了唇角,他玩味地瞥了杜柏岩一眼:“杜军师,你看、这交易如何?”
杜柏岩拢着手,深深吸了口气,思忖着微微皱眉:“绝对的好交易,只是……”
他迟疑地看向图钦,压低了声音:“满都拉图大将军昨日便进入了大胤的边界线,若是我们此时行军,大胤定会起疑。再等我们举兵,只怕大将军、九死一生啊。”
图钦也沉默了,他盯着地图,眸光像一块深冰、缓缓没入了漆黑的海。
然而一只雪白修长的手突然落在了地图上,那指尖在辽州的版图上轻轻敲打。图钦顺着手看上去,苏日正死死盯着北境的土地,脸上的容光是少年人特有的蓬勃。
像一只等待飨宴的野兽。
少年并不畏惧虎部的大军若是进入北境,会不会直接撕开鹰部的咽喉。他有足够的野心和胆气去赌,只为了在这乱世里,多舔一口荤腥。
图钦的心猛地沉了一下,他们三人,其实都不在意对方真正的目的。等吞下了大胤的心脏,他们便是张开獠牙互相撕咬,那也是各凭本事。
何况到那时,北境和恪王,都不是他的对手。
再抬眼时,他的声音已然洪亮而果断:
“本汗答应了,即刻拔军、赶赴北境!”
“至于满都拉图将军,立刻派人通知他撤出大胤,他是最狡猾的狐狸、大胤没有人能拦住他。”
他正要起身,代先生却露出了沉缓的微笑,他按住了图钦的手,声音里全是歉意:
“前些日子让大汗不悦,我们有一点小小的心意。”
他说着,朝帐篷外指了指:“请大汗允许我们的礼物进来。”
图钦便露出了矜傲的笑,他挥挥手朝帐篷外喊:“进来吧!”
厚重的毡炭被揭开了,披着斗篷的女人走了进来,她雪白又纤长的手缓缓拉开了斗篷的丝绳,于是、连苏日也在刹那间睁大了眼睛。
他们无法形容那个女人的高贵和美丽,只知道她像一颗流转着辉光的珍珠,一刹那、黑夜飘散,皎洁的明月照亮了整个草原。
图钦慢慢握紧了手里的刀,紧绷的筋脉和颤动的喉结下,他露出了血腥而贪婪的笑。
代先生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