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从未被人这么反将一军,他噎了噎,挺直身板拢起双手,“并无。”
“神官没有愿望吗?”八重问他。
对方的声音严肃起来:“神官的职责自古以来便是侍奉神明,而不是向神明谋取利益。”
“原来如此。”八重想了一会儿,“那么,负责垂听人愿望的神明,也没有愿望吗?”
“正是。”
八重摩挲着手中的硬币:“堕入无间地狱的恶鬼的愿望,神佛会聆听吗?”
若说对方的表情之前还有点不确定,那神色立刻便坚定起来:“不会。”
“这样啊。”八重笑了一下,她收起硬币:“那我的愿望也一定不会被听见了。”
两鬓斑白的老神官犹豫了片刻。
“……你的愿望是什么?”
八重:“你想知道?”
对方迟疑地,矜持地点了一下头。
“召唤会毁灭世界的大魔王。”
“……”
对方的脸色变了又变,八重忍不住笑起来。
“开玩笑的。”
转过身,她提步走下台阶,迈过鸟居前挥了挥手:
“晚安,祝你好梦。”
她的愿望是不会被神明垂听的。
就像她念着的那人,千百年来的痛苦始终没有可去之地一样。
所以她不会许愿。
也只是暂时想他。
就像离开他这件事,也只是暂时而已。
第66章 虚妄
浩瀚无垠的宇宙中,一艘船舰正在行驶。
瑰丽诡谲的星云交缠绽放,像错综复杂的神经末梢,又似人类放大的瞳孔,从正中间望进去,深不见底的黑渊仿佛直抵时间尽头。
虚立在巨大的落地舷窗前,跨越几十万光年的行程单调而枯燥,再怎么璀璨的星河,日复一日地看着也会变得平庸而无奇。
冰冷的舷窗上映出他自己的脸:猩红的瞳孔,似笑非笑的嘴角。
他熟悉这副表情。透过水面模糊的倒影、黯淡光线中的铜镜,透过其他「自己」的视线,他看着这张脸露出这种神情已经看了近千年。
只是一张皮囊罢了。
裹在一个空虚的躯壳上。
千百年来,他就是被锁在这般无聊的存在里。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虚注视着舷窗外的星云,那名奈落单膝触地,不带表情地禀报:
“天道众那边传来了通讯的请求。”
Yin影匍匐在脚下,虚没有转过身。他舒展眉目,心情似是变愉快了那么一点,低沉的声音随着嘴角微微扬起:
“切掉。”
跪在他身后的奈落沉默了一会儿:“那位大人的情况很糟糕。”
言下之意,便是担心对方被逼急了会做出难以预测的举动。
“哦?”虚漫不经心道,“具体有多糟糕?”
“那位大人的身体已有腐烂的迹象,据说左手快要不能使用了。”回答他的声音僵直平板。
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刀柄,虚眯起红眸。
“那岂不是正好。”
他的声音醇厚优雅,无形中带着压迫,面具后的微笑透着令人骨隙生寒的恶意。
“一条手臂而已,和自己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那些老家伙自然心里明白。”
……
回到地球正是初春的时节。
古老的森林从漫长的冬季中苏醒,厚厚的青苔铺满岩石,藤蔓密密地缠在树上,结出细碎的花。
天照院奈落和虚离开前没有变化。
胧还是那副寡淡的神情,面对杀死自己恩师的恶魔,姿态恭敬虔诚,像供奉神祗的信徒。
自认为已经看厌了这种生物,就算是虚也不得不承认,人类有时候确实奇怪。
如果愤怒憎恨、哀鸣悲泣倒也罢了,对方沉如死水般的表现着实无趣。
就算拿松阳去激他,将血淋淋的疤一次次撕下来,那隐忍到自我漠视的表情也不会出现裂痕。
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的男人,像焖燃的余烬透不出光,悄无声息地怀揣着滚烫焦灼的温度,从内部将自身一点点燃烧至灰。
虚俯视着胧,眼里带了几分玩味。男人一动不动地单膝跪在原地,脸色较之前似乎又苍白病态了几分,静默地等他开口。
如果松阳在这里,见到弟子如今的模样,不知又会有怎样的表情。
胜利的人,是他。
“幕府最近情况如何?”
“一桥派愈发野心勃勃,定定公不打算忍耐,想必这几日便会有所动作。”
胧答得一板一眼。
松阳败了,他才是胜者。
虚迈开步子,从垂首敛目的男人身边走过。
“……其他消息呢?”
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的不悦从心底涌出,一时间盖住了那些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