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微微笑起来:
“这里的乌鸦也都很喜欢你。我还从来没见过它们这么喜欢一个人。”
对于她装傻的反应视而不见,胧哑声道:“你活了多久了?”
声音一顿,他睁开眼睛:“不,也许我该问,你活了多少次了?”
眼窝深陷肤色苍白,灰发的男人转头看着她,没有表情的时候流露出一种Yin郁的冰冷感。
“你是私塾里的那个女人。”
他记得他差点杀死的那个人。
孱弱却执着,充满矛盾和不协调感。
“……我还以为,心里知道但嘴上不说,是奈落都会遵守的规矩。”八重笑道,坐直了,“是,我是她。但也不只是她。”
“你是来复仇的?”胧的眼神带着深沉的探究,还有疑惑。
八重保持微笑:“你觉得我是来复仇的吗?”
“……”胧移开视线,声音沙哑,“让松阳被捕的人是我。”
“说对了。”八重垂下眼帘,“把你的课本烧掉的人,也是你。”
她轻声道:“被奈落放火烧掉的私塾里……曾有过你的课本。”
“……为什么。”
灰发的男人撇过脸,喉结微微上下滚动。“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
八重:“你不是问我了吗,‘为什么不复仇’?答案就是这个。”
殿外大雨依然倾盆而下,但呼啸的风声好像微微小了下去。
“要向你索仇的人多了去了。”八重摩挲着书封上墨迹题写的大字,“所谓奈落,都是已经放弃了今生的人。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个组织里都是极恶的罪人。说是报应也好,命运也罢,这五百年来,几乎没有人落了个好下场。”
“要排队向你索仇的话,排在我前面的人多了去了。”她的声音微微一顿,“就连你自己,也排在我前面不是吗。”
胧沉默着不说话,八重笑了笑,将书卷等等都放到一边。
“不过你既然都这么要求了,我也不会拒绝。”
她看向将要燃尽的灯芯。
“作为惩罚,就请你听着吧。”
“因为你而诞生的,因为你而被带回奈落的,吉田松阳这个男人的故事。”
……
瓢泼的大雨一直下到了深更半夜。
古老的和室里点着微弱的烛光,窗外是黑暗的夜雨,昏黄的光和冰冷的雨交织在一起,像一场奇异而深沉的梦。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八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把门带上,外面冷。”
说完,她将披在身上的大氅裹紧了点,转过身去就要继续睡。
戴着乌鸦面具的人像Yin影一样立着,猩红的眼睛血色深沉,在昏暗的环境里仿佛会流动起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
同一天内,已经有两个人问她同一个问题了。
八重从温暖的大氅里伸出手,头都懒得抬,直接往墙上的挂画一指:
“我选的。”
接着,她又往壁龛里的花瓶一指:
“我选的。”
微抬手臂,她指向插在瓶里的樱花枝:
“我今天抢救回来的。”
最后,她拍了拍脸颊边的榻榻米:
“我要求换的。”
重新阖上眼睛,困到意识恍惚,八重小声嘀咕起来:
“‘我在这里干什么?’我都住五百年了,若是人类在一块土地上居住了五百年,你要夺他们的地,他们能发动战争跟你拼命,我怎么睡个觉都不可以了。”
“哦?”虚眯起眼睛,俯下身来,“那你身上这件衣服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你的?”
“……”
八重睁开眼睛,特别诚恳地看着他。
“我错了。之前说你这件衣服太丑是我不对。我现在才发现,这件衣服特别暖和,特别实用,你真有眼光,不愧是你。”
如果虚露出了冷笑,他的表情被面具挡住了,她看不着。
“刚从外面回来,你不冷吗?”八重披着那件鸦羽大氅坐起来。
“你看你,外衣都shi了,赶紧脱了挂起来。”
掩嘴打了个哈欠,她挪到角落里点起炭炉,回头朝虚伸出手。
“衣服。”
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虚站在原地,没有动。
八重走过去。
“把手抬一下。”她示意。
“口气倒是不小。”虚的语气很凉,“你似乎完全忘了你现在的处境。”
“对对对,我忘了。”
八重抬起头,他比她高,没办法。
“那么,你决定好要怎么砍我了吗。心脏脾肺肾,随你选择,反正人类脆弱得很,哪个部位都能造成致命伤。”
……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不记得了。
总之,虚拒绝被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