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以后,他已经许久没生过大病。刘管事见他状态如此糟糕,心道不妙,连忙关切道:“郎君若是觉得身上不爽,奴才这就出去请郎中。”
柳离一听郎中二字,立时就感觉头皮发憷。他自小就拿药汤子当水饮,受够了那又涩又苦的味道。这几年好不容易才摆脱药罐子,断然不想再尝受一次。故而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忽悠道:“不必。我只是昨夜休息的不好,一会回来补个眠就成了,无须惊动郎中。”
刘管事细胳膊拧不过大腿,纵使心中将信将疑,却也不敢再多嘴管主子的闲事。
柳离收拾打点完毕,外面天色才到五更。复又在屋内磨蹭了片刻,待窗外天色微微放亮,这才叫刘管事提着灯笼出门。
柳府是个七进的大院,潇湘馆位处府中的最西头。此处位置虽然有些偏僻,却耐不住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距离女眷们居住的内院很远、非常远,远到她们每次过来串门,都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坐下休息很久。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不愿遭这份罪了。一个两个宁愿躲在房里绣花玩,也不愿再往潇湘馆跑。
柳离生性本就孤僻,旁人不来打扰,他反倒更自在一些。只是脱离人群太久,难免会遭人淡忘。即便是以前他还在府里的时候,柳老夫人也很少召见他。今次要见的这般着急,想来怕是有事要说。
想起昨夜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场面,柳离不由得一声冷笑。若他猜的不错,定然是与那个装疯卖傻的女人脱不了干系。
一主一仆迎着冬日寒风疾步前行,行至柳老夫人所住的六安居,已然是半个时辰之后。柳离扯出手帕擦了擦额间冷汗,正当掀帘子进屋,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穿大红描金百鸟朝凤齐腰襦裙、略显臃肿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中。
看见裴九这副装扮,柳离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若他记得不错,这女人身上穿的乃是当初成亲时的喜袍,就连头上那副流苏百花嵌明珠的金冠,也是当时拜堂才戴过的。眼下这非年非节、非礼非俗的日子,她却将自己装扮的这么隆重,心中指不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联想昨夜她甫一见面就对自己上下其手、摸摸索索的流氓样,柳离心中就是一阵恶寒。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警醒,打定主意要离那个厚颜无耻的女人远一些。
却不知裴九光顾着心里难受,根本没注意面前还站着个大活人。
自从昨日被柳离这张馅饼砸了之后,裴九是又兴奋又激动,回到紫竹居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方才睡下。清早天还没亮就被四喜拖出被窝梳洗打扮,裴九困得睁不开眼,索性倒在四指怀里,由着这二人给自己折腾。
可是裴九万万也没想到,四喜那丫头竟如此丧心病狂,满柜子的衣服她挑哪件不好,偏偏将王五成亲时候的婚服拿了出来。
裴九迷迷糊糊被人换上了衣服,挽起了高耸的发髻,直到带上流苏金冠,脑袋被压得差点掉在桌子上,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妙。
吃力的抬起头里看了一眼,裴九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给吓昏过去。只见那镜子里的人脸如面盆,唇似抹血,其妆容之惊悚,活脱脱像地狱归来的厉鬼冤魂。裴九撇了撇嘴,快被四喜惊天地泣鬼神的手艺给丑哭了。只是眼下大局已定,重新梳洗已是来不及,只得咬牙切齿的忍着。
裴九所居住的紫竹居倒是距离柳老夫人的六安居不远,收拾完毕之后,趁着时间还早,她便顺手捡了几块点心塞进嘴里。本打算简单充充饥,却不想这一吃就有点控制不住,直至小腹鼓出了一个圈,腰带勒得她喘不过气来,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了口。
柳离看见裴九的时候,她正在偷偷用手掂量肚子上那一圈肉。自从变成王五之后,她整日好吃懒做,不知不觉中身体已经胖了一大圈。这王五娘的身材本就丰腴,如今再胖上这一圈,简直真要跟那仕女图上的画像有的一拼了。
裴九正当发愁之际,猛然听见身前有人发出一声嗤笑。受惊抬头望去,但见身前三尺之处,站着她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心上人。
今日虽然有风,天气却很不错。二人在门外站这片刻的功夫,清早第一缕阳光已然冒出了头。金灿灿的阳光打在柳离身上,给他苍白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光。
柳离今日穿了一件吴绫织金长袍,袍外罩着玄色披风。他素来喜鹤,几乎每件衣服上都会绣一两只。今日的花样绘在袖口和衣襟处,冷风吹过衣袍之时,但见那衣上白鹤翅膀翻动,恍若要引颈高飞一般。
此时的柳离就宛若那九天下凡的谪仙一般,俊美又不失清冷、清冷中又自有一番傲骨。裴九叫他迷得五迷三道,隔着眼前一串串流苏金穗,不觉看的有些痴了。
感受到对面那火辣辣的目光,柳离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虽隔着穗子看不清那女人的脸色,想也知道不会正常到哪里去。想到昨夜发生的种种,柳离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刘管事眼见着自家郎君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上前打开帘子道:“老夫人定然已经等急了,郎君还是赶快进去吧。”
柳离冷哼一声,扭头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