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淅淅沥沥落了场雨,风再一刮,寒意便带股清润的chao气。徐烺转了一圈从外面回来,见李衔环还缩在被子深处沉沉地睡着。他抱起胳膊观察了会儿,走到床沿将被子往下拉了拉,让他能把口鼻露出来。
“烺哥……”
影子上的狼耳、耳尖尖儿闻声动了下。徐烺凑近了些,那些呢喃果然是李衔环发出来的,他略微拧着眉心儿,像是在做梦,“烺哥……来时之路不落雨……”
“来时之路不落雨。”徐烺轻轻重复了遍。他一念,脑仁儿便有些隐约的刺痛,仿佛曾有人也这样为他说过。徐烺挥去脑海中那些杂念,拍了下熟睡中的人脸颊,“李衔环。”
“醒醒。”他声音稍微扬了些,一下子惊醒了李衔环。那人不由地往被子里又躲,睁大眼睛瞧了他半头才缓过神来,细声细气地说:“天亮了?”
“早亮了。”徐烺不咸不淡地应声,“快起来洗漱,你今天该回家去瞧瞧了。”
他说罢,自己又出到屋外去。等他走了,李衔环打着哈欠洗漱,天气冷了,他还是同以往一般嗜睡。待穿戴整齐出屋,徐烺已牵了匹高头大马在树下,他抚着马的鬃毛,头也不回道:“会骑马吗?”
转生前,徐烺教过李衔环骑马,后来有一回他不慎跌落,就再不愿意学了。李衔环看着那马,倒是挺像从前徐烺最喜欢的那匹。
马不会骑,以前去远的地方都是骑大白狼的。徐烺连影子里的狼尾巴狼耳朵都不肯叫他瞧,这是不信任的表现,又哪里肯化原身出来载他。
他在心中说了,嘴上老老实实道:“不会。”
落叶随着风打了个旋儿,寒气已开始有点刺脸了。李衔环冲手掌上轻轻呵了口热气,随口道:“天儿真是冷了。”
“你没有冬衣吗?”徐烺眉头一蹙,问说。
李衔环莫名其妙,冲他摊手,“这不是吗?”
徐烺抿了下嘴,像是懒得理他,又进屋去,再出来时臂弯上搭了件毛领大氅。他往李衔环身上胡乱一裹,三两下系好,嘴上道:“下午拿钱去做几件,冬日长。”
曾经的白狼神手臂有力,轻易就把李衔环抱上马,自己翻身上去,一言不发地加紧马肚子。
骏马在下过雨的土地上奔驰。从城中到梓山脚下要几刻钟,路上都不再有人家。梓山灵气过于充沛,对于子民来说,久居容易走火入魔或是痴傻,慢慢地早也搬空了。只剩下李衔环转生后的家还在,他家在山脚下种茶卖茶,走不开。
记得他刚刚落在那院子里时,屋子只是茅草屋,如今也修起了二层的小楼。茶摊上没有客人,也没有茶博士候着。徐烺随手摸了下搁在桌上的茶壶,冷的。他随口问说:“你家人呢?”
到底又在这儿长了二十年,回到熟悉的地方,李衔环手脚都自在了些。他把柴门打开,答说:“我娘生我后没几年病死了,爹前几年老死了,我大哥……去年也死了。”
徐烺愣了下,须臾,他略一垂眸,沉声道:“抱歉,我不知道。”
李衔环只笑,把门大敞开,“进来看看。”
屋里洒扫来很整洁,陈设不多,倒也算敞亮。徐烺进来后却明显有点束手束脚,李衔环笑着把他按到椅上坐下,“我泡鲜茶给你喝。”
他说着要去打水,徐烺忙道:“算了,别折腾了。”
李衔环闻言,真就又走了回来,安静地坐到旁边看着他。徐烺抱起胳膊,被他目光看得更不自在了,干脆又起身说:“你领我看看吧。”
“好。”李衔环应了声,也站起来,手自然而然地拉住了他袖口往里走。徐烺低头扫了眼他那只手,没有挣开。
两人过到内间上楼,楼梯有点狭窄,李衔环复又松开了拉他衣袖的手。他自己往上走,信口又说:“从二楼能看见一点点神殿呢。”
楼梯转角处设了个小小的神龛,那神龛看上去像是常有人Jing心擦拭的,只是上面蒙了层布帘子,遮掩住了后面的神像。徐烺莫名被这神龛吸引了注意力,手缓缓掀开了帘子。
神龛里是尊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神像,塑的是女相。那神面目温和,身着白衣,飘带在身后挽出柔顺的圆弧。她手掌上托朵盛放白花,微微垂眸凝视着、嘴角一抹恬淡笑意。徐烺微讶,掀开帘子的手掌并没有放下,他望着神像,低声道:“二十年前,蛇神与山神背叛骊姬时,这些……不是都焚毁了吗?”
几级之上,李衔环能看到徐烺毫不自知拧着眉心,眼里带有些困惑,更多的则是茫然。他心中一疼,强定住了柔声道:“山神,蛇神的男相尊,还有……鹿神,确实都被焚毁了,一点儿也不剩。”
他快步走下来,拉开徐烺的手,帘子垂下,遮掩住神像。
“但傍生蛇神的女相尊是主司生产顺遂、母子平安的。子民私下里偷偷供奉,只要不过分,神魔与苍鹰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李衔环顿了下,“你没见过,兴许是念着你是少主,他们在你来前收起来了吧。”
徐烺神情复杂,半晌,他望着李衔环,低声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