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观完堂戏之后,便是家宴。平日里万嵎多离家出征,长兄万崐陪在父母身边的时候是要多一些,因而与父母感情也更深,生辰宴总是办得隆重。
一道道佳肴传上桌,酱大肘,东坡rou,蒸肥鱼,醋煲鸡,大多是重油重盐的荤菜,佐味的调料放得很多,鲜香淳郁,色泽浓浑,令人食指大动。
因阮荣偷窥一事败露,惹得万嵎心头恼火,于是处处提防着周围的目光,怕再有人趁他不备用猥琐的眼神盯着纪殊看。
可往纪殊那方向瞟一眼,只见他面对一席菜品并无喜色,反而脸上煞白煞白的泛青,微微咬唇,病蔫蔫的,看上去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万嵎皱起眉,纪殊这副灰白的脸色,总让觉得心中没由来地恼火,心下暗想,许是纪殊跟着赵琮相处惯了,什么玉盘珍馐没见过,如今自然瞧不上万府的东西,于是又怒极攻心,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开宴用膳,碗筷响动,飞觥献斝。万嵎仍然忍不住地时时往纪殊那边儿看去,果然看见他羹中碟中寥寥无几,几乎没怎么动筷,还举袖轻掩口鼻,避之不及的样子。
“二哥哥,在看什么呢?”阮怡棠轻轻碰了碰万嵎的手背,笑着说:“再不吃,好菜都要凉了。”
对上阮怡棠一双笑意盈盈的杏眼,万嵎脸色稍稍放缓了些,将心思从纪殊身上挪了回来,坐在席上静静吃菜,不再理纪殊了。
一旁的阮荣看到万嵎不再频频往这边瞧了,贼心不死,谄媚着笑问纪殊:“表嫂嫂怎么不多吃些菜?这道油焖虾做得好,我给嫂嫂夹一筷子。”
纪殊来不及拒绝,阮荣夹着两只虾已经往他面前凑。荤腥油膻味儿铺天盖地袭来,纪殊只觉得胃中一阵翻腾,犯恶心的感觉直冲冲要往上顶,口中一片苦涩,勉强咬紧了牙关才没吐出来,说不出话,只能对小舅子阮荣轻轻摇头。
阮荣笑嘻嘻的,将虾放进纪殊碗中,一手大着胆子抚上纪殊肩头,人坐得近了些,一副歌台舞榭中狎.弄女乐的做派:“嫂嫂这样瘦,光是摸的就能摸出肩胛一把的骨头,不多吃些怎么行……”
阮荣是流连花柳惯成了性子的做派,这番家宴上又不和长辈们同坐一桌吃饭,越发地大胆包天起来,又往纪殊身边蹭了蹭,一身油油腻腻的浊气直冲人口鼻。
纪殊脸色愈发苍白了,反胃的呛劲儿实在忍不住,霍一下站起身,掩着口鼻,急匆匆跑出了宴客厅,动作急了些,碰得桌上杯盘咣当作响,倒的倒摔的摔,惹得大伙的目光都往这边看过来。
“谁啊这是,不好好吃饭……”
“上将军府怎么有这样不识礼数的人……”
万嵎面色Yin沉,只想当作不认识纪殊,可余光里看到贼眉鼠眼的阮荣也悄悄跟着出了门,皱起眉猛一抬头,刚想起身,又被阮怡棠轻飘飘一句话按了回去:“二哥哥给我剥个虾吧,小时候你可是顿顿给我剥虾的。”
谢姨妈笑yinyin地接过话:“小时候就数你们俩玩得最好,怡棠一个姑娘家,也天天跟着嵎儿又爬树又溜虾的,如今看你们都长大了,兄妹情谊更比当年,日后相互有个扶持,我们当长辈的,心里也踏实。”
万嵎听了,不好拂长辈面子,只得坐下来给阮怡棠剥虾壳,但心里总是有些揣揣不安,没过一会儿就推辞说吃饱了,撂下碗筷跟了出去。
纪殊捂着嘴快步走出内厅,等在外头伺候的蓝桥看见他出来,急忙拿起随身备着的盂盆:“二夫人是不是又害喜了?”
看见纪殊煞白一张脸,话也说不出的样子,碧海蓝桥二人立刻将纪殊扶到一旁屏风后面的隐蔽处,一个端着盂盆,一个给呕得天昏地暗的纪殊轻轻拍背。
今早上也吐过一次,吃的稀粥几乎又都到了出来,眼下又没吃什么东西,呕半天也只咳出一些腹水。
“咳咳……”纪殊两手抓紧盂盆边缘,指节都泛了白,干呕却一直停不下来,犯恶心的劲儿不住在胃里翻腾着,搅得人心神不宁,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不死不休的架势。那声音,碧海蓝桥在一旁听着,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碧海年龄小些,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有些着急又有些害怕,颤着声问:“桥姐姐,害喜都这样的吗?”
蓝桥拧起细眉:“怀子都是要走过这一遭的,只是我也没见过像二夫人吐得这样厉害的……”
“哟,我嫂嫂怎么了这是?”阮荣循声走来,笑嘻嘻的,蓝桥尚未来得及阻止,阮荣就已经攀上了纪殊的胳膊,一口牙因抽多了烟卷泛着黄,笑起来煞是狰狞:“八成是吃坏肚子了,这我晓得怎么治,我带嫂嫂去歇息歇息,你们两个不用跟来了,进去伺候其他小姐太太去。”
“这……”碧海蓝桥二人未曾见过阮荣,不知他底细如何,断然不敢轻易答应的。可阮荣二话不说就抱住纪殊的腰,直往外拖,纪殊憋红了脸,却没力气挣开阮荣,“你”个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碧海见状也急了,拉着纪殊不撒手:“伺候人这些事情还是我们丫鬟来就好了,不劳公子废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