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展行皱起眉头,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覆上身后的清阳剑。
清阳剑的剑柄是冷的,金属特有的冰冷温度让温展行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他垂下眼睛,盯着自己身前的那一小块地面,咬了咬牙,最终下定了决心。
就算那个人是魔教教主又怎么样,魔教教主就能这么正大光明地欺负人了吗?
路见不平,应当拔剑相助,而不是一味地沉浸在纠结和等待之中。
温展行霍然起身,反手拔出清阳剑,习惯性地挽了一个剑花,步伐坚定,大步上前,开口阻拦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虽然性子温和,但是这种时候,语气却严厉起来,可谓是一身正气难污浊。
暗巷中的两个人没有再继续,白衣的那个倚在黑衣的臂弯中,温展行怎么看怎么觉得魔教教主的手臂箍得很紧,所以白衣男子没办法挣脱开——仔细观察之下,他发现白衣男子的头发稍乱,黑发流泄而下,遮挡住面庞,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肩膀还在微微发颤。
温展行咬牙切齿,怒道:“方岐生,我早知道你不是好东西!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强迫别人的事情来,我还说和你好好谈一谈,这么一看,倒是我将你高看了!”
方岐生皱眉:“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还装模做样!”温展行确定面前这人就是魔教教主方岐生之后,干脆不同他废话,直接起了剑势,“休要狡辩,快放手!你都把人欺负哭了,以为我看不到吗?”
方岐生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难得不知道从何解释,望着这个正气凛然的大侠,沉默片刻,晃了晃怀里的聂秋,说道:“他没哭,他在笑。”
温展行觉得荒谬,“是哭还是笑,我看不出来吗?你赶快放开他!”
方岐生怒火也蹿了上来,冷了神色,一字一顿说道:“你应该让他放开我。”
“你不松手,他怎么可能挣脱?”
“你没长眼睛吗?他是因为你笑得站不住脚了。”
方岐生失去了耐心,抬手就敲在了聂秋的额头上,脆生生的一声响,他语气不善,警告道:“喂,别演了,你也说两句解释解释,我可不想无缘无故背上奇怪的罪名。”
于是,温展行眼睁睁地看着他怀里的那位白衣男子依言转过头来。
头发散乱,面带红chao,眼中含泪,肩膀微颤——然而他确确实实是在笑,笑得止不住。
一边笑,一边颤着手去撩开遮住方岐生面庞的黑纱,在他下颚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斜过眼睛,重新看向温展行,拭去眼角的泪珠,说道:“他没强迫,我自愿的。”
温展行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清阳剑,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满面迷茫。
“你们……”他简直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你们为什么要参加比武招亲?”
“我觉得,即使和你解释了,你也听不懂。”聂秋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只觉得自己好久没笑得这么凶了,连肚子都笑得隐隐作痛,他眼神略带怀念,说道,“好久不见,温展行。”
自上一世温展行在邀仙台上的当面质问之后,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从最初的对坐下棋,yin诗赏月,再到后来的恶语相向,想来也叫人唏嘘不已。
聂秋生性凉薄,从沉云阁一事之后就彻底封闭了自己,虽然是笑着的,却会刻意和所有人保持若有若无的距离,唯有这位脑子一根筋的温大侠,是全然不怕热脸贴冷屁股,闲来无事还会来找他下棋作乐,久而久之,他倒也习惯了。
他上一世没有能够被称作“至交”的人,温展行勉强算得上半个。
然而观念终究不同,所以温展行到后来会选择倒戈戚潜渊那头,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条一条细数他的罪过,聂秋其实并不惊讶,只是觉得,果然是他。
他惊讶的是温展行的恨意如此强烈,他分明不是喜欢表现的人,却第一个站了出来。
温展行那时候大概是对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还有被隐瞒的难过。
毕竟相识了这么多年,聂秋从未在温展行面前提过自己的事情,反倒是温展行,问都不用问,就能把所有事情像倒豆子似的往外倒,不过他本来就没什么秘密,也无需隐瞒。
归根结底,温展行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聂秋,聂秋却将温展行看得明明白白。
刚才,聂秋和方岐生其实一早就察觉到了温展行的靠近。
方岐生有些不虞,手肘抵在shi润的墙壁上,和他耳鬓厮磨,说道:“他过会儿就走了吧。”
“他不会走的。”聂秋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忽然笑道,“不如我们打个赌。”
赌温展行心中的那份澄澈如镜的善良与正义,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心中确实是不存任何Yin霾的,聂秋想,所以,尽管心中的道义不同,他仍然认可温展行,才会在霞雁城与方岐生饮酒的那一夜,说出“正道的温展行,还可以”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