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他断断续续地发烧,?聂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侍女刚出门换了盆水,?进来就发现他浑身又烫了起来,即使在梦中呼吸也变得急促,额上流汗,很不舒服的模样。
就算是他现在清醒过来,?身体也是酸痛无力,动也动不了。
外边的落雪簌簌,?似乎是很冷,卧房内却有暖炉,?驱散了冬日的寒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浅淡悠长的香气,?是安神香。
侍女凑过来擦了擦聂秋额上的汗,柔声说道:“我去叫老爷他们来。”
聂秋斜过眼睛轻轻睨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可老爷说了只要聂秋醒来就立刻告诉他。侍女刚露出了点为难的神情,就听见面前的四公子哑着声音说道:“和我讲讲这几天的事情。”
在聂家已经呆了有五六个年头的侍女想了片刻。
“四公子,?你当时突然昏过去的时候,大家都吓坏了。老爷马上叫人将你抬进去,然后唤郎中过来看看你的病……”她顿了顿,?不知道当说是不当说,“你身上的伤太多了,特别是背后的刀伤,深可见骨,衣服和血rou都黏在了一起,我们只能剪开你的衣服。郎中说你身上有好几处骨折,内伤也重,主要是拖得太久了,伤了元气,估计会落下病根,只能慢慢地养。他说这话的时候,老爷的脸色都是铁青的。”
“其间老爷和夫人来看了好几次,后来四公子的烧慢慢地退了之后,老爷才回书房——夫人去置办了一些新衣,全都放在柜子里呢。”
侍女说着说着,又想起另外一回事来,“老爷怕你喝不惯苦药,还特地去叫人买了蜜饯,味道甜不腻口,四公子等会儿喝药的时候可以尝一尝。”
聂秋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句什么话。
“什么?”侍女没有听清。
“我不喜欢吃甜的。”聂秋的声音嘶哑低沉,他说话时嗓子似乎还在痛,即使这样也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把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扔了。”
侍女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说了个“是”。
“那四公子想要什么,我唤人去买。”
聂秋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将空气中浓郁的安神香气息连同房外的落雪气息都吸进了鼻腔中,然后说道:“没有。我什么都不想要。”
他不想再说话了,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重新沉入昏沉的梦境之中。
郎中确实没有说错,聂秋的身子就这么落下了病根。
即使是病好之后的大半年内,只要他的情绪稍有激动,就会忍不住俯下身干咳起来,牵动着五脏六腑,闷闷地疼。冬天里只要一落雪,膝盖处曾断过骨的地方就会隐隐作痛,疼得厉害的时候连路都走不动,只能抱着暖炉,穿着厚厚的狐裘坐在门口看雪。
也就是这一年的时间里,聂秋的情绪渐渐地内敛,最后变得有些沉默。
他没办法生气,连太高兴也不行,偶尔要见客的时候就挂上那张他惯用的脸,嘴角处噙着点笑意,然而眼底里却是笑意全无,心里头连半点感觉也没有。
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将他与尘世隔绝开来。
只有想到沉云阁的时候,聂秋才能感觉到一丝丝的鲜活。
然而他现在身体虚弱,用药浸着,金贵得很,别说练武了,连刀也许久没有挥动过,最多就只有在外头下大雨的时候点起一盏灯,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那柄含霜刀,细细地磨过几遍,却也舍不得就这么收回鞘中,索性把断刀饮火也拿了过来,放在身侧。
饮火刀上系着纹有“卿”字的刀穗。
含霜刀上系着纹有“秋”字的刀穗。
有时候忘记了放回刀鞘中,就这么躺在两柄刀旁边睡着了。
清晨醒转过来,铮亮的刀口对着他,聂秋也不觉得害怕,反而用手肘撑着身体,侧身轻轻地抚摸这两柄刀的刀身,看上面冷冷热热的华光慢慢地移到自己手上。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沉云阁习武的弟子,该是行走江湖的侠客,而不是窝在聂家的娇贵小公子。
时间过得太久了。
但背上的那道深深的刀伤,却永远在那里了。
聂秋没有回过沉云阁,一来是不敢回去,似乎只要他不回去,沉云阁的弟子们就还好好地活在那片竹海背后;二来是不必回去,他现在这副身体经不起长途跋涉,又虚弱的很,回去也只是干看着,而且他并不想将聂家的侍从也带进去。
他知道寒山现在在什么地方,也知道那些黑衣人的身份。
他们是贼寇,挂着中立的牌坊,加入了一个小门派,像猛兽一样藏在林中。
知道归知道,但是聂秋现在什么也做不到,他没有底牌,也没什么地位。
虽然聂家是赫赫有名的商贾之家,但是与正道各大门派的联系并不密切,倒不如说是基本上没有接触,只有情况特殊的时候才会见上一面。
更何况聂秋现在也只是聂家的“四公子”,他要瞒着聂迟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