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军营里,可比住在城中还要苦些。如今他闲下来窝在家里不用干事,反倒还是提高了一下这过日子的水平。
别人以为他这个流放之人应当穷苦无依,不得自由, 兴许还得做做苦力。可实际上他这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皇帝陛下私下里亲自掏钱给他在城北买了一处小宅园, 隔三岔五写信来问缺什么想要什么。李长明说没什么想要的,皇帝陛下还是要送点什么放他家里。
而他每天就是吃饭遛狗逛街睡觉,清闲得很,年纪轻轻的就提前养老了。以前他很想闲着, 如今真的闲下来,他又觉得不舒服,成天又想找事做。以前念书习武都是课业,如今倒成了打发时间的消遣。
七月份, 甘州还是酷暑。李长明在二楼房间内躲着,身上只着一件单衣,十分随意地坐在小榻上,手拿团扇不停扇风, 热得没了动一动的力气。
明明什么都没干,汗还是一阵一阵地流,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住,穿了外衣跳下榻去,直接从二楼跳到院里。水井旁倒是有几分清凉,他打了一桶水上来,用葫芦瓢舀着喝了几口,终于稍微舒坦了点。
剩下的水他拿去浇了一旁被太阳烤得有些蔫了的花。清水泼下去,这些花倒比原先看着Jing神些,他看了片刻,从中挑了一朵折下,悄然来到后院。
薛观音正坐在那里挑拣药材,当年李长明被废黜流放,虽未牵连府中内眷,可她自己还是跟了过来。同李长明来甘州后,她与城中医馆的老先生结识,跟着学了些医理,平常便会帮医馆理理药材。此时她低头认真挑拣,全然没有发现李长明的靠近。
李长明轻轻走到她后面,弯下身去,手上那一朵花被别在她鬓边。
“殿下……”薛观音顿时回头,面上微微一红。
李长明哼着歌,转身就上楼,似乎心情极好。
薛观音见状扶了扶鬓边的花朵,无奈摇头,继续低头干活。远离了玉京魏王府,这位小王爷仿佛就变了个性子一般,没了往日在王府众人面前的稳重,跟学堂里调皮捣蛋的半大孩子一般。
不过这倒也不算是变了性子,李长明原本就是那样调皮捣蛋爱闯祸的人,也就是因为在别人面前端着,让叫人有了种他是很稳重的错觉。
没一会儿,薛观音又听见“哒哒哒”的下楼声,才抬起头来,那个人就一骨碌坐到了身边。
“这些要捣碎吗?”李长明抓起小药杵,指着药臼旁边的那一箩筐药问。
“嗯。”
李长明得了答复,便积极捣药,手上动作飞速,嘴上不紧不慢地问:“观音,你今天出城,有没有见到甘州营的人?”
“啊……有啊。”薛观音回想了一下,“都七月了,在忙着收麦子。”
没有战事的时候,士兵便屯田种粮,甘州这边一般开春后种小麦,七八月收割,眼下正是麦子成熟的农忙时节。今天薛观音出城一趟,就在城外属于军有的那片农田见到甘州营士兵在忙收获。
李长明听完兴冲冲地道:“我也要去!我要跟他们一起下地干活!”
薛观音不解地问:“有那么好玩么?”
李长明跟军中之人打交道,就是莫名容易熟络起来,来甘州这两年,主管这边的将领也换过几个,甘州营从上到下还是与他玩得挺好。如今没了亲王身份,大家反倒与他更加亲近,毫不拘束。
去甘州营捣蛋也成了李长明的日常消遣之一,虽然他隔三岔五就去军营里又不合规又烦人,可将领们就是惯着他,跟惯自家孩子似的。
不过他也不是毫无用处,陪士兵们过过招,然后把人都揍趴下了,将领们就能特别开心地训那些士兵一顿。骂得众人一个个热血沸腾,发誓一定要勤学苦练,下次换他们把李长明打趴下。
“听说今天独孤循会过来……”李长明说着,手上动作慢了下来,药杵一下一下咂在臼底。
薛观音起身收拾药材,道:“收拾一下,一起过去吧。”
李长明便是大喜,帮着人收了药材,便上楼换了身干练的粗布衣服,看起来当真有些要下地干农活的样子。
甘州营就在城北郊外,骑马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
大营守卫见了他也不奇怪,照着流程让人进去通报一声,等待的时候就同他聊了起来。
“六爷,您今天是来见独孤将军的?”
李长明如今只是庶人,再叫他“殿下”自然不合适,也就薛观音这样亲近的人私下里还会那样叫。其他人要么就喊他“长明”,要么因为觉得唤他表字不太好,便“六爷”、“六郎”的叫他。
李长明点头:“是啊,他来了吧?”
“来了,就在里面。”那守卫一看他身旁的薛观音,道,“我是没想到,今个儿七夕,您就带夫人来甘州营过节啊?”
薛观音噗嗤笑出声,道:“我可不指望过什么节。”
李长明撇撇嘴,心中有些不服气,心道:“谁说我没准备给你过节了?”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他记得今天什么日子,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