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祯不指望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成效,他只需要让这群百姓知道,南岐的风骨,已经折在自己手里就行。
从Jing神上摧毁一个旧国,总是需要些时间,他有的是耐心。
他下令让军队继续前进,依然把楚韶搂在怀里,举止亲密,不加掩饰。
楚韶和淮祯坐在了同样的高度上,他俯视着岐都城内的萧条与破落,亲眼目睹了这个国家在改旗易帜前的垂死之状,心中隐隐有些痛意,却不明白为何而痛。
走过外城的商贸区后,渐渐多了高门大院,许多府邸都挂着显赫的牌匾,门口却杂乱不堪,有些牌匾都歪了,随时要掉下来砸到人。
走着走着,楚韶看到一栋褐红色的府邸,上面挂着用行书金笔题的“安宁侯府”。
马儿走得很快,楚韶不得不回头才能将这栋侯府留在视线里。
侯府门口并不像其他府邸一样混乱不堪,它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只是抵不住荒凉与冷清,门口还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仆,他对上楚韶的视线后,默然下跪。
这是溱军入城后,下跪的第一个百姓。
淮祯随着楚韶的视线回望,看到“安宁侯府”的牌匾,就猜到这是楚韶的家。
三年前楚韶封后被囚于南宫,其后一年,魏庸将怨气撒在了楚家所有人身上,活生生将老侯爷气死在朝堂上,后又以莫须有的谋反罪抄了楚家,成年者斩杀,未成年者不论男女连三岁小儿都被流放为奴,楚韶的哥哥楚昀在边关遭遇暗算,生死未知。
整座侯府,恐怕只余下那位对楚韶下跪的老仆。
这些旧事,淮祯知道,南岐百姓更是心知肚明。
谁敢说是楚家欠了南岐什么?
分明是整个南岐欠了楚家。
白龙驹走得很快,已经能望到南宫,楚韶不得不收回视线,望向前方时,他愣住了。
两道旁原本站立的百姓,随着侯府那位老仆一同弯下膝盖,朝中溱的军队下跪。
屠危见此状,连吴莽的嘴都忘了捂,不过这回吴莽不吵不嚷了。
几万人夹道跪迎,一眼望过去,是何等的壮观。
吴莽惊得说不出话。
楚韶竟然如此得民心,他一人的威望比三万正规军还要有威慑作用。
淮祯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群百姓跪的不是中溱的裕王,他们跪的是安宁侯府的楚轻煦。
不过现在,楚轻煦是他的人了。
跪楚韶,就是在跪淮祯,就是在跪中溱。
第6章 折腰(二)
南宫在昨夜已经被打扫过一通,清出了南央宫的那具尸体和魏氏旧主的物品,整座宫殿虽然萧条,却也算干净。
淮祯颇为嫌弃这座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宫殿,碰一碰魏庸坐过的龙椅都是脏了他的手。
但他依然要在南宫的正殿接见那些尚在城中,或者说是没来得及跑的南岐官员。
宁远邱送上来的名单里,有不少三品以上的大员。这些旧臣都曾身居要职,要在段时间内掌控南岐,靠现成的人才是最佳选择。
宁远邱对南岐朝中局势了然于胸,他点了点名单中“赵岚”这个人,与淮祯道:“南岐的武官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下这些读书人,这人是正二品的官衔,文官中的后起之秀,颇有才干,不过是个硬骨头。”
南岐有骨气的武将譬如李沛,已经死于淮祯枪下,剩余那些人,都是纸上谈兵临阵脱逃的货色,他们手中或多或少有几支小兵,又提早得知前线不妙,早在亡国前半个月,就在小兵的护送下北逃。
留下来的都是些在动乱时期无权无势的文官。
淮祯瞥了一眼“硬骨头”的姓名,不屑道:“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杀了。”
这些人虽有利用价值,但终究也不是什么难得的旷世奇才,否则南岐还能亡国?
用不了就杀,也没什么可惜的。
不是人人都如楚韶这样,值得淮祯珍而重之地逼着他活下去。
很快,南岐的旧臣就在屠危的“友善护送”下,来到了正殿。
文武百官,死的死,逃的逃,如今零零散散,也就余下十人左右。
这十人也不都是忠君爱国的,大部分是因为跑晚了,无处可逃,才被抓到正殿。
“殿下千岁。”有两个文官还未真正走到淮祯面前,就已经跪地,高喊“千岁”,继而伏倒在地上,像滩烂泥。
淮祯站在正殿高台上,见此情状,也不意外:“免礼,两位是?”
“臣张述,曾是旧国的承宣使。”
“臣孙明,曾是旧国的正奉大夫。”
他们自觉地称南岐为“旧国”。
宁远邱适时开口提醒:“两位既然跪了我中溱的裕王殿下,再穿南岐的官服,未免不妥。”
那两人立刻脱了身上的官服,摘了官帽,弃之如敝履,只着一身白色里衣跪着。
淮祯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已臣服于中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