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放莲灯回府之后,周雪瑶果真害了伤风,傅君亭内疚得不得了,恨不能十二时辰都守在她身边。
周雪瑶觉得他大惊小怪,体贴入微是有,苦药汤子也没落下,喝得舌根都麻了,李妈妈做的红糖山药糕在她嘴里根本尝不出味儿来,那几日她一见傅君亭便脸黑如锅底。
风寒好了以后,她面对着满桌的美味珍馐,恨不能抱着绿萝绿茗大哭一场,苦日子总算熬出头了!
不过她倒是没怎么见着傅君亭了,起初以为他军务繁忙,不怎么着家。一连三天没见人影,周雪瑶有些慌了神,误以为他受不得冷落,去了勾栏瓦肆逍遥快活。后来问了玉玲才知,傅君亭授了老夫人的嘱托,忙活着老侯爷的周年祭,去了宝华寺做法事,估摸着还要三日才能归家来。他怕周雪瑶怀着身子对此有所忌讳,况且往事如过眼云烟,老侯爷已经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所以并没有告知她此事。
原以为往后的日子能顺风顺水,可有人不想让她好过,这日用过早饭,扶云堂派来了个丫鬟说是替老夫人传话,请姨娘过去议事。
周雪瑶以前去请安时并未见过这人,下意识地问:姑娘瞅着面生,可是刚入府的?
小丫鬟福了一福,方恭敬道:奴婢婵娟,家中父母乃是侯府京郊庄子上的管事,老夫人前日才将奴婢从庄子上调进府来。
周雪瑶一面听她答着话,呷了口红果凉汤,一面打量着眼前的俏丽人儿,瞧这丫头谈吐妥当,比之春桃、夏烟丝毫不差,想来仔细调教过。只是何故要从乡下调个丫头过来,再者她早已不掌中馈,不知要她过去议什么事。
殊不知婵娟也在暗地里端相着这位据说备受侯爷喜爱的姨娘,模样秀美,让人移不开眼,难怪受宠不衰。前日她入府时,听一同当职的夏烟多少透露过姨娘的事,今日一见,却没有夏烟所说的倚仗着侯爷宠爱而跋扈无礼,再看院儿里的丫头们,比扶云堂多了些活泼的气息,叫她无端地生出向往之意。
周雪瑶虽满腹狐疑,还是带着绿萝过去一趟,她怀着孕走不快,婵娟还体谅道:时候尚早,老夫人那边不急,莫伤了姨娘的身子才好。
等到进了扶云堂正厅,陈氏端坐在红木圈椅上,想是老寒腿受不得寒凉,只命春桃在旁打着蒲扇。八月的天正是酷暑,周雪瑶一路走过来,双颊微红,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她不敢拿乔,忙跪下请安道:妾见过老夫人。
陈氏瞥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起来吧。春桃,上茶,看座。
周雪瑶只觉浑身不自在,后悔独自来赴这一场鸿门宴,战战兢兢地坐下,静等着陈氏开口。
屋里瞬时安静下来,只闻外头树枝上单调不休的蝉鸣,连带着周雪瑶的心七上八下,她摸不准陈氏打的什么注意,索性打破沉默,问:不知老夫人叫妾过来所为何事?
陈氏不慌不忙拨弄着手里的佛珠,笑道:本来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体谅你怀着身孕,想来伺候君亭多有不便,想找个人替你分担些。
这意思是要在她屋里塞人了
周雪瑶的心跳漏了一拍,强笑着答话,这事还是等着侯爷回来再议吧,总要挑一个合眼缘的姑娘才好在身边伺候。
什么叫合眼缘?陈氏垂下眼帘,声音冷了五分,盯着坐在下首,大气不敢喘的周雪瑶,心里冷笑,继而又道:想我炎武侯府子嗣单薄,嫡出的血脉不过君亭一人,往后你要做正房夫人就得知道,府里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难不成你连这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
周雪瑶被堵得哑口无言,喉头干涩得紧,咽了好几口唾沫,想着要是不顺着陈氏的意思,恐怕今日便难能罢休了,她绞紧手里的帕子,不知老夫人可有合适的人选?
陈氏见她妥协,终于露了笑模样儿,夏烟在我身边伺候已有四五年了,是个知根知底的,泡茶制衣插花刺绣,皆不在话下。说罢又朝夏烟招招手道:还不快来给姨娘敬茶。
夏烟羞涩笑笑,上前两步朝周雪瑶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福礼,就要去桌前倒茶。
她额头直冒汗,推脱道:妾还未正式过门,如何担得起姑娘的这杯茶
也罢,这杯茶急不得陈氏意味深长地笑笑,吩咐夏烟前去收拾行李,跟着周雪瑶一道回去,也好归置归置。
放着个通房在眼皮子底下,恐怕日后没什么安生日子过了,老夫人盘算得极妙,让她犹如吃了只死苍蝇,还不得不吞下肚去。
姑娘的住处妾做不了主,要不等侯爷回来再做安排。妾怀着身孕,在院里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怕老夫人和侯爷怪罪。周雪瑶眼眶微热,仍倔强地不肯松了口风儿。
做不了主?怕是指不定等君亭回来要怎么吹枕头风呢不过也是,她身份尴尬,不好安排也情有可原。陈氏冷哼了声,夏烟跟着过去,好让君亭见见,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她知道此事毫无回旋之地,只得起身行了礼告辞,带着夏烟回了映雪堂。
刚入院里的垂花门,玉玲笑着迎上来小声道:夫人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