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过年歇朝,傅君亭也不怎么去卫所,两人这几天多半在床上缠绵,有时一觉醒来都不知道什么时辰。一过初三,傅君亭却不着家了。周雪瑶知道朝中情况不容乐观,也不好多问,自个静坐在窗下纳着鞋底。
初四这晚,绿萝拿着火折子点上纱灯,隐约听见外头有人来了,周雪瑶心里一喜,忙出门去迎。刚站起身来,傅君亭已一手挑了帘子,喘着粗气大步进了来,一脸凝重,欲言又止,睨了绿萝一眼。
绿萝被侯爷的一瞥吓得心惊rou跳,剪了灯芯盖好纱罩,忙不迭地向两人行礼告退。
周雪瑶不知何故,走上去笑道:今个怎这么早就回来了,可要传膳?说着抬脚便要去后厨,抄在袖子里的手被他大力攥住。
喉结极速地滑动了几下,傅君亭略一沉yin,咽了口唾沫,嗓音紧涩道:瑶瑶,我有事与你说。
怎的了?周雪瑶回握住他冰凉的手,回过头茫然问。今个白天他不知去了哪儿,明明这几日天儿不好,现下他的额头却冒着汗,她伸手拿帕子要去拭,被他轻轻挡了回来。
冲威将军率十五万大军于十日前迎战北苍,不敌身死,七万士兵被俘。镇远侯弃逐阳城而走,今日刚收到前线急报,北苍大举进攻雁鸣关傅君亭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
雁鸣关是大梁要塞,虽说地理优越,背靠齐岳山,易守难攻,但北苍以十五万兵力对抗大梁十八万将士,以少胜多,只怕雁鸣关也危在旦夕。一旦攻破,直入腹地,铁骑所过之处,定是哀鸿遍野,大梁国破,时日无多。
周雪瑶呆愣住,良久想起什么,蓄着眼泪道:方才你去了京畿大营?
是,太子派我去点兵
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瑶瑶,我傅君亭不知该说点什么,沉痛地闭上眼,伸手拥她入怀。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歇着,我去给你收拾行李。周雪瑶哽咽着说完,挣开他去了里屋,许是走得急没看清脚下,她还被裙角绊住踉跄了几步。
不多时,她怀里抱着几件衣服出了来,低着头在榻上展开又叠好,强作欢颜道:这三件冬衣是我原来做的,一并带上吧,北苍不比大梁,八月都还飘着雪。这几件常服想来也穿得着,冬靴周雪瑶摇着头说不下去,猛抽了一口气,掉了一串泪珠子在衣服上。
莫哭,我答应你平安回来。傅君亭抱她在圆墩上坐下,抵着她的额头轻声哄慰,见她哭得喘不上来气,忙在她后背顺顺气。
周雪瑶埋头在他怀里抽噎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一手紧抓着他的衣襟。此行一去凶险万分,再相见不知是何年月,况且北苍人骁勇善战,万一他她不敢多想,双手揪着男人的衣襟泣不成声:你说过要娶我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
莫哭了莫哭了,我要在太平盛世里风风光光地娶你傅君亭满心悲凉不能言,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珠,柔声哄着她说了好些软话。
夜已深,傅君亭洗漱过后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本以为她睡了,刻意放轻了动作,可周雪瑶清醒得很,她明白,这是最后一夜。想到这儿,眼泪又止不住,她吸吸鼻子,听到动静立马骨碌进男人怀里,哪怕他身体微凉,她也不畏。
傅君亭揽过她温软的身子,亲亲额头,抚慰道:睡吧,我守着你。
这句话他说过多次,她也说过,还是他上次发烧说胡话的时候,不过犹以这次的弥足珍贵。
周雪瑶想起往事笑了笑,点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慢慢地竟有了睡意。她本想强撑着等他走了再睡,可他的怀抱温暖得很,眼皮沉得像是有千斤压顶,最后意识都模糊了。
费力地睁开眼时天色还暗着,周雪瑶伸手一摸他那边的床铺,触手冰凉,他早已走了多时了。也是,自侯府到京畿大营少说也要半个时辰,军令如山,再不舍也得走。
她怔怔地看着手边的床铺,许久才醒过神儿躺下,拉好被子将头脸全部笼盖住。未几,静谧的卧室中有女人低声哭泣的声音响起,直至天蒙蒙亮时才归于平静。
大梁嘉和三十二年,腊月二十,北苍集结十五万Jing兵侵入边陲小城逐阳,腊月二十一,太子命冲威将军自尧城调八万士兵,合计十八万大军予以回击,两国正式开战。
除夕当日,冲威将军高俨成带领副将于泽与敌军在逐阳城以西相遇,双方激战,僵持三日,将帅高俨成不敌北苍,战败而亡,七万士兵被俘。副将于泽负伤逃回,与镇远侯弃城而走,自此逐阳城失守。
拿下一城,北苍火力大开,乘胜追击雁鸣关。镇远侯急报而回,太子急火攻心,只好请昔日骠骑将军重新出山挂帅,同炎武侯傅君亭举兵二十五万奔赴前线。与此同时,北苍三十万军队倾巢而出,誓言半年内覆灭大梁。
交战近两月,大梁军队奋起反抗,双方互有胜负,僵持不下。二月中旬,北苍敌军弃雁鸣关,往南绕道齐岳山直取秦州、黎州。
与此同时,病重近三个月的大梁泰文帝驾崩于帝都,当晚太子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