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一直觉得他妈是个疯子。
从很小的时候就这么想。
不过是小门小户为了联系感情送到林家的女儿而已,在家里本来就没什么地位。到了林家,居然能因为皮相和老爷子的一点点宠爱发了疯。
她甚至不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野心,而是更加愚蠢的错误——她真的爱上了那个老头子。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甚至为了所谓家庭和睦,心甘情愿地去侍奉当家主母,林立她妈。
她真是疯了。
她把老头子那一点点便宜的爱当了真,却不知道他对每一个漂亮的小情儿都温柔得过分。不知道,正是因为不重要,老头子才不和她起任何矛盾;愿意娇着她、纵着她,也不担心她失了本分:不合适就不要了,当什么真。
她错估了自己的地位,居然对主母起了一份可笑的愧疚。
几乎所有知情的人都嘲笑她、小看她,又恶意地瞒着她。
说来可笑,因为她的愚蠢,对主母的言听计从,她又的确留在了后宅,即使年老色衰。
等到长大一些,林斐愈加不能忍受周围的一切。
主母明明白白是要养废他的节奏,他妈还要他听话藏拙,做个乖顺的私生子。
坦白说,林斐对于家业不是没有想法,但也没什么太大的执念。他能理解太太的想法,也真的仁至义尽。
他可以忍受太太阻止他与叔伯堂兄的交际;可以忍受她刁难他的身边人;但当他看到,在太太身边干了几十年的老伯,拿着厚礼走进自己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林斐真的生气了。
他郁闷到了极点——至于吗?不过因为老头子夸过他几句,哪怕自己一直本本分分,太太还是打压自己到难以忍受的程度,丝毫不顾及他还是个孩子。
哦,或许外面养的孩子都遭到不同程度的针对,不过别人母亲护着孩子,他妈能捆着自己送到太太的面前,所以自己才过得更难吧。
他和老头子打了声招呼,到美国私校念书。
他读书很用功,成绩一直不错。就是在平均水平较高的华裔学生之间,都相当起眼。
不过他更多的时间用来运动,再参加一些社团项目;到了假期,和其他二代们吃喝玩乐,去北美各地疯玩,冲浪、潜水、骑射,那段时间他的体脂一直在10以下。
有一次他和朋友一起到费尔班克斯看极光,结果在club里走散了。他喝大了,也没想到找司机,就迷迷糊糊走向下榻的酒店。但他迷路了,或者至少绕了远路。
林斐在城郊的小公园里,被一对一直叨叨西班牙语的男女纠缠住了,看样子就像嗑药磕high的小年轻,比林斐的Jing神状态还要更差些。美国境内说西班牙语的倒是不少,林斐也能听懂一些。但耐不住对话双方都不太清醒,推推搡搡僵持了不短时间。
后来他也大概猜得到,就是年轻人抢一点毒资,一般也不会到穷凶极恶的程度,交出钱包就好了。但那一晚他就是没有转不过这个弯。
就在争执中,一个亚裔男孩过来拉开了他们。他看起来好像认识那对男女,说了几句,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之后林斐迷迷糊糊,就被男孩子带到了家里。被安置到狗窝附近的懒人沙发上。
刚起床男孩子就带着甜美的笑送来了早餐,虽说简单粗糙,但林斐也实在是饿了,吃得很快。
然后男孩子就一本正经讨要住宿费、伙食费还有昨晚辛辛苦苦把醉倒的他背回来的劳务费,顺便附带天真无邪的笑容。
那个时候的林斐玩心还很大。
他见过种种算计和卑劣,但其实没怎么见识过少年人的无赖。就算他混圈子玩,也没怎么见识过痞子的姿态。
他像是见到什么新鲜事物一般,搭上苏和肩头:“小兄弟,我没带钱。”
他的双眼亮晶晶,兴奋地等待男孩子的反应。他其实撒了谎,不过男孩也不至于搜他的身。
苏和就向他哭穷,哭诉昨晚照顾醉鬼的不易,即使他们都对林斐没发酒疯心知肚明。他话说得巧妙,只是暗示,也没具体说当时的情况,不给林斐留什么话柄。
林斐倒也不讨厌这个男孩:不过随手帮个看上去有钱又好骗的路人,小小捞一笔小费。不过男孩实在激起了他的劣根性。他刁难男孩,说自己腿脚不舒服,让他背自己回酒店去取钱包。
没想到男孩子就直接扒了自己的裤子,问他哪里不舒服,要给他涂红花油,直到他可以自己走路为止。林斐这才怕了,乖乖交出钱包。不过男孩子也没有狮子大张口,没拿多少,甚至不够林斐平时的早餐费。
他临走前捏了捏男孩子的脸,完全不在意对方抗议的眼神,开怀地笑了。
后来他回国把略长的头发剪短,露出额头。林斐没感觉自己变了多少,可苏和居然没有认出自己。或许是因为他生活里有趣的事情太多,苏和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吧。
不过回国后的林斐就彻底失去了玩乐的快乐。
中间恶心的事情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