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那束灯光一下子就熄灭了,她只来得及看见一幅青年男子的身形。
“大哥,他在拿车灯照你!”芳甸道,正要引着梅洲君过去看看,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臂。
梅洲君道:“走。”
“走?”
“吴丰什么时候来接你?”
芳甸道:“爸爸说,要等我们跳完舞才会有人来接,大概得九点多。”
梅洲君道:“太晚了,在外头不安全,待会我让侍者开新车送你回去,王懋才这边我会打发,你不用回来。”
芳甸本能觉出不对,被他带着往门边小跑过去,问道:“大哥,到底怎么啦?”
梅洲君笑道:“你不走,可就要留下来看大哥被争风吃醋的相好们挠花脸了,二小姐,去吧,要是被你撞破了这种丑事,我可就没脸回家啦。侍者,麻烦过来——”
这时候正是舞会前最热闹的时候,展厅里人头攒动,梵婀铃袅袅的旋律在人chao中流淌,白天倚在车边的时髦女郎,大多解了貂绒披肩,露出雪白的肘腕,和紧紧掖住肌肤的翡翠镯子,她们的眼神也和着琴弦颤颤地滑动,介于暧昧和露骨之间。
梅洲君说的,搞不好还真是老实话。
芳甸有点害羞,也不敢多看,果然有侍者小跑过来,朝梅洲君鞠了一躬。
“我新订的那辆车,还在馆里吗?”
“梅先生,刚刚就已经为您开往梅宅去了。”
梅洲君皱眉道:“这倒是不巧。烦请你替这位小姐找一辆......”
“芳甸!”
有个声音叫道,也是个年纪颇轻的女孩子。
芳甸抬眼一看,和她素来亲厚的刘四小姐,正伸着一支藕节似的手臂,兴高采烈地同她招手。
“芳甸,你也来看车展哪?”
芳甸也笑了,走过去伸手和她抱了抱:“琦君!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逛了好久,都没碰着你。”
“我来了好久啦,车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吃了一肚子的萨其马,正准备回去呢。咦?这位是......”刘琦君睁大眼睛想了一想,道,“我晓得了,梅大哥是不是?”
梅洲君笑着朝她点一点头:“正好,芳甸,你肚子不舒服,就同刘小姐一道回去吧。”
芳甸讶异道:“我什么时候......哎呀,大哥!”
他大哥的眼神已经含着笑,落在舞池中央了,那还有个颇为秀丽的舞女,挽着同伴的胳膊,欲拒还迎地同他对视,四目相对,仿佛各自含了钩子。
芳甸眼尖,一眼看到她大哥侧颈上已经蒙了一层薄汗,把领口都浸shi了一点儿,玉石断面般的尖削喉结,以一种堪称惴惴不安的频率,剧烈起伏着,不断在雪白的皮肤底下劈出一线刀锋般的轮廓。
他又净想着跳舞,把好哥哥的做派抛在脑后了。
芳甸叹气,挽着琦君的胳膊,道:“看来只能求你带我一程了,琦君,劳驾了。”
梅洲君这才意犹未尽地回过头来,提醒道:“外头风大,带披肩了么?”
“大哥,你忙你的去吧。”
梅洲君笑了,把手臂上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了,推着她单薄的肩膀往外走:“我送你们一段。”
他们统共只走了五步。
五步之后,全场的灯光猝然熄灭了,连梵婀铃的琴弦都像卷在刀锋上,奋力拧转,重重一挫,在chao涌而起的尖叫中,迸出一缕空前凄厉的锐响。
琦君也跟着叫了一声,握紧了芳甸的手:“我看不见了,芳甸!”
梅洲君两手扶着她们的肩,道:“没事,只是停电了。别从舞池中间走,容易被人群踩伤,跟着我。”
第12章
梅洲君料想得不错,片刻之后,舞池里就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回事?哪来的血腥味?”
“侍者,侍者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女士们,先生们,请稍安勿躁,供电很快就会恢复,已经有人去点备用的马灯了,请留在原地,切勿奔跑!”
侍者的高声劝慰无济于事,血腥味三个字一出,人群中的惊慌,就如女士丝袜上被勾起的线头,只要轻轻一抽,就能以摧枯拉朽之势,向任何一个方向瓦解。这种sao乱来得相当隐秘,但却也能在最短时间内击垮体面二字,令人在随时会一丝不挂的狼狈中,四散奔逃。
梅洲君向外侧了一步,让两个女孩子贴着墙走,一边用肩膀抵开挤过来的人流。
芳甸心里惴惴不安,拉着琦君的手,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谁知道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惊叫一声,往前跌去。
“大哥,有什么东西在绊我。”
梅洲君忙一手拉住她,眼光往回一扫。只见墙角边歪倒了个人影,伸着两只穿着皮鞋的脚,在一片漆黑chaoshi的Yin影中,一动不动,已经僵直了。
他的脖子斜吊着,应该是被一刀Jing准地割断了气管。
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