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祁再次有意识时已经在自己房间里。
他听到医生温温和和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向一旁的人说着些什么。
“……伤口太多,在水里泡了太久,感染的症状很严重……嗯……饮食上清淡一些……他体质很好,多休息休息应该没有大碍……嗯……好的,我明白……”
随后是离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屋内又安静下来,灯光黯淡。
他似乎睡了很久,混混沌沌有梦,但又完全触碰不到。手心细细泌出了些冷汗,他睁眼,目光在男人的衣摆Yin影上凝视了很久,才总算定神醒了过来。
他的手腕被男人握在手里,伤口又重新处理了一次,陈留正细细地用棉签把药水涂抹开。
男人的手很细腻,完全看不到疤痕,骨节如玉,Jing致得像是工艺品。但闻祁清楚地知道这双手掐上他的脖子也会毫不留情,如同这会儿一般好看又残忍。他正发热,浑身皮肤的温度都高得不正常,以至于他觉得男人的手凉得好似死物。
他出神般的看着陈留细致轻快的动作,直到男人出声问他。
“还疼吗?”
他张了张嘴,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喉咙里仿佛卡了一个生锈阻塞的开关,牢牢锁着。他只摇了摇头。
陈留却不太高兴。
棉签往伤口里摁了一摁,血水混杂着药水把白色洇shi了。
“不疼?”
闻祁轻轻颤了颤,浑身的痛觉这会儿仿佛才苏醒,灼烧一般从四肢百骸蔓延过来。他彻底清醒了过来,胸口灼热又泛着恶心。
他沙哑着嗓子,抬眼看向陈留:“疼,先生,我疼。”
他的额头被冷汗浸shi了,嘴唇没有血色,只那双眼睛还活着,像是山穷水尽的涸泽里滴落了一串朝露,清淡却灼热。
陈留换了支棉签,把闻祁小腹的衣服掀开。
医生自然不会注意到他衣服里的伤,他自己又处理得太粗糙,伤口边缘甚至还隐约沾着沙粒,纱布借着血ye的shi润黏在伤口处,撕下来时血又顺着小腹肌rou的纹路往下淌。
“疼就记住。”
陈留的手法干净,闻祁咬牙忍受着皮肤的撕裂感和药物的刺激,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解剖的猎物。
再次处理好伤口以后,男人稍稍整理了一下医疗箱,放到了储物柜最下层,出闻祁卧室时没有带上门。
等陈留再回来时手里端了碗粥坐在闻祁床沿,他走近时闻祁就闻到了隐约的燕麦香。
粥很浓稠,却没什么味道,光看着就寡淡得使人憋闷。闻祁本就没什么食欲,只是看了一眼就恹恹地别过眼去,靠在床头边说了句:“不想吃这个。”
陈留把那碗放在了他床边,问他:“想吃什么?”
闻祁目光有些放空,似乎是真的在思索要吃些什么,直到男人又开口提醒他:“不能吃辣。”
他轻轻地哦了一声,说那我不饿了。
他很多时候都内敛沉静,仿佛孤身一人惯了,向来不会对其他人有着过多期望。但只要稍微留心一点儿,就能注意到他语气和神情中那隐秘而压抑的渴求。
对着闹别扭的小孩,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但也不能总任着他性子来。
陈留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仍没能下去。
他叫厨房重新煮了碗粥。
南瓜细细熬得要化不化,软糯香甜,又额外加了糖,才让这小青年勉强喝了下去。
厨房里的小厨娘负责给主厨打下手,闻着满屋子腻人的甜味儿,虽然没敢多问,但还是满腹疑惑。她倒不知道现在保镖的待遇有这么好。
陈先生哪里像雇了个保镖,倒是像养了个小少爷。
陈留第一次见闻祁也是在这岛上。
L国西侧临海,西南周边多岛国,穷困贫瘠,政变频繁。是以偷渡是常有的事,连移民局都知道这事根本不可能完全禁绝,况且国内也需要那些除了活着没有其他要求的廉价劳动力,
他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要时进行大规模的搜查和遣返。
随着偷渡而来的有特产和商机,还有毒品,传染病,纷争和暴乱。
“他者”从来都是必须且必要的,特别充当作为被排斥的对象时。
所以西南边陲的人咒骂着这些挤压了他们生存空间的穷鬼,除了那些大量招工的工厂和把女人当货物买卖的皮条客,没有偷渡者们更多的去处。
这儿的一切都不属于他们,他们没有财产,居无定所,而合法的身份则是更贵的东西,他们中的大部分买不起。
闻祁是众多被遣返处追查到的偷渡者之一,但不同于其他倒霉鬼的是,他逃了出来。
他借着夜幕和喧闹的人群逃亡,耳边是风雨声,身后是临海小镇稀疏的灯火。他在陌生的港口慌不择路地藏进了货舱里,躲过了追捕。
那艘船把他带到了陈留的岛上。
这座岛和那曲折的海岸线不同,是绝不可能容忍外人涉足的地方。可疑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