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决最近急着跑一路货,当然是背着人干的,他瞧见一只恶俗恶艳的梅瓶式大壁瓶,龙凤牡丹鸳鸯蝴蝶蟾蜍孔雀大公鸡,这世间只要带个彩的全都画在上头了。
谁知就是这样的瓷器销路好,向西可以顺着丝绸之路销往瓦剌、波斯,向东可以走海路到东瀛、高丽,他决心炒火这种瓷器,卖给西洋商人,赚他个几十万两白银,好歹能补一些亏空,缓解浙江那边改稻为桑的紧迫时局。
厂家他打探好了,是泉州一处官营窑厂,工部可以调动,以他工部给侍郎中的身份完全能参奏皇上。
恰好皇太后诞辰将至,他先命私营窑厂烧出一套茶具,各型各样,圆的扁的方的花的,提前送到宫里给贵人们过过眼。
宫中寿宴那日他早早去了,跟被掐着脖子的鹅一样翘首以待,就等着皇太后召他近前问话。皇上依旧神出鬼没,躲在重重珠帘纱帐后,窥视着众生。
皇太后对一个孩子兴趣不浅,抱着捏脸,笑得满脸菊花褶子不见了眼,那孩子跟粉雕玉琢的雪团子似的,确实可爱。
宫里人都知道皇太后想抱重孙子,但是当朝尚未立太子,皇上深信“龙不见龙”的说法,疏远自己唯一的儿子康王。
虽不立储,但康王必定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身边聚集了高岩、许颉、孙善正等一批清流党中坚力量。
听说那孩子是江南首富谢君岫的独子,谢家长年做丝绸生意,这次寿宴给皇太后上供八万八千匹上等丝绸,殷秀南口中与西域商人谈成的六十万匹丝绸生意,其中七成交给了谢君岫。
谢君岫赔笑站在丹樨之下,一身天青色棉麻袍裹出修长身形,瞿清决多看了几眼,谢君岫忽然转身,恭敬地向朝廷大臣们敬酒,目光稳正,到瞿清决这里时,眼神却是从他的下身慢慢向上望到喉结处,再弹进他眼底。
瞿清决顿觉有趣。
上了年纪的人果然多爱大红大绿,太后对那套花花绿绿的瓷器爱不释手,瞿清决不失时机地提出卖瓷之计,结果差点气个倒仰。
宫里不同意。下个月的黄道吉日,泉州官营窑厂将开始动用一切物力人力烧造青瓷道宫,压根没有其他瓷器的份儿。
好一个半仙皇帝!足金造的道宫、白玉造的道宫都不够,还要造一座清凉怡人全瓷制道宫。对外声称为万民祈福,实则是他夏日纳凉的圣地。
先前不露半点风声,为何现在突然蹦出个“青瓷道宫”,瞿清决知道这是清流党搞的鬼,他恨自己做事未多想一步。利国利民的事应该秘密交给其他人来办,而不是亲自动手。
因为他姓瞿,所以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被上升到党争的层面,清流党必定会来踹一脚。
瞿清决怒不可遏,却偏偏不能表现出分毫,高岩、许颉、孙善正就在对面坐着,随时准备参他个殿前失仪。
宫门外忽有人喊落水了!落水了!瞿清决瞬间起身冲出去,把浑身怒气发在脚下地砖上,他狠踏数百步,冲刺跳河,在茫茫太ye池中寻找落水者。
不是别人,正是那粉雕玉琢的雪团子 ,得瞿清决施以援手,立刻八爪鱼一样死死挂在他身上。
瞿清决抱着孩子泅水,握住桥上伸下来的长杆,被一群太监拉到岸上。
谢君岫疯狂扒开人群,冲撞了不少宦官贵妃,他顾不上失仪不失仪了,抱住自己的雪团子痛哭。
孩子并无大碍,似乎是在和小公主游戏时不慎落河,两个七八岁的小太监担了罪责,被拉到外头杖毙。
瞿清决得太后口谕,到太ye池中央水榭更衣,他扒掉自己一身shi皮,五月初京城还是凉的,他浑然不觉,门外忽有人通报谢君岫前来道谢。
他起了狭促心思,朗声叫人进来。
谢君岫笑着进来,像是被烫了一下,眼神立刻缩了,声音轻缈,捧着衣物的手在抖:“恳请恩人更衣,上等香云纱所制襕衫,微薄心意,望君笑纳。”
瞿清决晾着大屌走过去,摸那衣料,谢君岫竟没捧住,丝绸如葡萄酒般滑落,瞿清决手疾眼快去接,谢君岫急着补救,两下三下撞到了一块儿。
谢君岫脸颊通红。
先前瞿清决看他有儿子,必然有家室,上唇还蓄着黑胡子,心里头瞧不上,如今感受到他的腰肢在自己手下软了,便擦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嘿,sao货。”
谢君岫险些跳起来,两眼乱瞟,颇似茕茕白兔,东奔西顾之态,瞿清决觉得可爱,轻抚他的胡须:“这玩意儿丑死了,剪了它,来见我。无比楼花字六号间,明晚,尾生抱柱,不见不散。”
卖瓷之计落空,瞿清决便起了新念头,从谢君岫身上下手。他是江南富户,和瞿党勾结多年,这次改稻为桑需要富户买田,谢家必定是主力。
勾搭上谢君岫,走一步看一步,总能帮到梁邦宪。
第二日酉时瞿清决就上了无比楼,天色未晚,楼下碧波荡漾,花船画舫悠悠然漂游。只一点不好,楼下有清流党少壮派的集会,搂着歌伎yin诗作赋,高谈阔论。瞿清决听得直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