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云一个人跑到了厕所,冰凉的水柱浇在他的脸上,才驱走了几分灼热,他对着镜子反复洗了好几把脸,才敢抬起头来。
他犹豫了一下,撩起头发,凑近到镜子跟前看。
水盈盈的一双眼睛,惊慌失措。
脸颊上还有腾升起的红晕,怎么擦也擦不去。
他又洗了几把脸,将那些旖旎的想法一并绞碎在冰凉的水里。
走在路上的人都会刻意避开苏知云。
苏知云也不在意那些人,双手插兜,右耳耳骨上的三个银环互相碰撞,发出轻响,他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风里有栀子花的香气。
他又没由来地回想起顾泽欢身上的柠檬洗衣粉的味道,拿两者悄悄对比一番,发觉还是顾泽欢身上的味道更加舒适。
苏知云脚步一顿,耳根子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通红,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滚烫的,又热又软,像是攥着一块要化掉的樱桃味软糖。
等到苏知云不紧不慢地走到了Cao场,体育课已经下课了,他看见了一只滚过来的排球,用脚拦住了,轻轻踢了回去。
最后一个走的体育委员有点惊讶,他将排球捡进了网兜里,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是在找顾泽欢吗?”
苏知云的脚底在跑道上摩挲过,发出“沙拉啦”的一声响,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只低头看着红色橡胶跑道,又觉得耳根子发热起来。
“他早就被老师叫走了。”
体育委员这样讲。
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你是不是不喜欢顾泽欢?刚刚为什么要骂他?”
“幸好顾泽欢不是那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人。要不然换一个人,指定会跟你打起来。”
体育委员好半天没听见苏知云的声音,只看见他低垂着头,原本用脚划拉沙砾的动作也停住了,有些自讨没趣,又拖着网兜走了。
六月的天气,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方才还有一点出太阳的迹象,这会儿忽然间就乌云密布了,空中开始飘下来丝丝缕缕的毛毛雨。
苏知云抬起头来,有一颗巨大的水珠落在他的眼角,又滑落下来,风倏然间变大了,树叶飒飒作响,转眼间就下起瓢泼大雨。
众人在雨声之中逃进走廊里,拍掉肩胛发梢上的水珠。
苏知云路过花坛,从花丛里扯了一束栀子花,揉碎了放在口袋里。
当浑身shi透了的苏知云走进班级,课堂寂静了一瞬间,苏知云我行我素惯了,一个人走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着,然后就趴下了。
跟他同桌的小胖子看见苏知云埋在手肘里,发梢上的水珠洇shi了摊开在桌上的草稿纸,只露出一点叫雨水洗得发白的耳朵,唯有耳骨上三个耳环还熠熠生辉的。
他原本就瘦,淋shi了之后愈发显得伶仃,小猫似的,小胖子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从抽屉里拿了一包纸巾悄悄放在苏知云手旁。
苏知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又将头侧过来了,他的眼睛不像寻常的小孩那样亮,而是雾霭沉沉的,没什么人情味,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极了某种冷血动物。
猛然对上这么一只眼睛,小胖子心脏差点吓得漏了一拍,手都是抖的,却看见苏知云伸出手,将那包纸巾拢在了掌心里,然后拆开了,拿出一张裹在了shi透的发梢上。
那纸巾很快就黏在了头发上,过了一会儿,叫苏知云笨手笨脚地扯成了纸浆。
小胖子实在有点看不下去,瞥了眼专心致志上课的老师,将书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脸,小声跟苏知云讲:“你先擦擦手臂和脸上。”
苏知云破天荒地没有说什么,他撩起自己的头发,擦干净了水珠。
小胖子还是头一次看见苏知云的正脸,微微一愣,旋即又小声嘟哝:“这不是长得挺好看的吗?天天留个那么长的刘海做什么。”
苏知云没说话,他擦干净了脸上和手臂上的水,又俯下来继续睡觉了。
小胖子也只得继续上课,又过了半晌,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属于花卉的甜香,他鼻子嗅了嗅,低下头来,发觉自己课桌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三朵揉碎的栀子花。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小胖子感到惊奇,他回过头再去看苏知云,发觉他已经睡着了。
…………
今天放学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雨,噼里啪啦的,苏知云被困在了教学楼的屋檐底下,五颜六色的伞被人撑在手里,浮萍一样五零四散地飘走了。
教学楼里的人越来越少,从五六个,到三四个,最后再到只剩下苏知云一个,他用力地踩上了红色地砖上那一块积蓄的小水洼,天色已经变成蒙蒙灰了,雨也从开始的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苏知云走进雨里,准备一个人去交车站。
走了没几步忽然间被人叫住了。
“苏知云,苏知云!”
只听见那小胖子很高兴地叫着他的名字,然后哼哧哼哧费劲地跑过来。
被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