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是天生的猎人,这点当他还小的时候迷迷糊糊醒来,艰难地爬出小小的婴儿床,咯咯笑着把被草草扔在地上的一堆衣物里的十字架翻出来握在手里玩耍时就有所体现。
因为吸血鬼猎人同他们的猎物一样,需要足够的魔力才能驱使武器。带着魔力的十字架在塞缪尔眼里如同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而令人留恋。
随即他被一脚踢开。
陌生的赤裸的男子,被婴儿的笑声惊醒,满含着被从温柔乡吵醒的愤怒,从塞缪尔母亲的怀里爬起来,一脚将他踢到旁边,嫌恶地擦拭着他的十字架。
“真是个小畜生,”他嘟囔着,将神父长袍规规矩矩地套回自己身上,斜睨了一眼将婴儿抱起来的女子,她逗弄着婴儿,试图止住他的啼哭,眼里半是心疼半是惊喜,“我劝你别把这个孩子送到他生父那里,你这样的出身,不一定能遭到什么待遇。”
女子低下了头,带着被看穿意图的惊慌紧紧抱住了她的孩子,弯腰恭送着男人离开,从她温顺的神情里,看不出她是否听懂了男人的意思,又是否打算遵循他的话语。
男人也没有在意,毕竟这样的女子在ji院里随处可见,她们的生命如同柔嫩的鲜花,在清晨绽放,夜晚也许就枯萎化为尘埃。更何况这样沉默,不懂得展现自己风情,更别提带着意外出生的孩子的女子,她们最容易被人遗忘,也许在成为两三天内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后就消失在了别人的交谈中。
女子听懂了男人的意思,但并不打算遵循。
她就像攀附在枝叉上生长的牵牛花,沉默而顽强,她的脸上满是在ji院承受了无数日月的苦难的麻木与冷漠,但不幸的是,她的年龄让她的眼瞳里依旧闪烁着不甘与野心。她的胸膛依旧柔软,她的身姿依然美丽,她的心仍在胸腔里跳动,一下又一下,驱使着她在露水还没有被蒸发的早上就拿粗厚的布料草草裹住了自己和婴儿,冲着一座宅邸出发。
真是不幸,她无比清楚地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那把刻着复杂的花纹的手枪在她的记忆里没有像此刻一样鲜明过。手枪的主人的金发在那唯一一晚的欲望发泄中格外耀眼,正如同她怀里婴儿的金发一样。
真是不幸,看门人道,他身后是抱着婴儿匆匆离开的ru娘,身前是女子破布一般倒下的身躯,她的双臂仍保持着生前的动作,直直地向前伸着,她的胸膛依旧柔软,鲜血就从那里流淌出来,沾shi了她的脸颊,映照着她眼瞳里凝固的惊骇、渴求与悲伤。
真是不幸,宅邸的仆人们在少年背后窃窃私语,他对自己的身世与境遇一无所知,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的生父是带着怎样厌恶的表情看着还是婴儿的他,在感觉到他体内的魔力后又是怎样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把他丢回给ru娘。他只知道自己从小就与他的兄弟姐妹不同,即便是地位最低的仆人也可以一边戏谑着叫他少爷,一边抢走他的食物或者玩具。
这样的对待是被默许的,而默许者就是这栋宅邸的主人,他的生父。
于是他沉默着,长成了一株牵牛花,冷漠而麻木,却不得不攀附着身后的支撑物,尽力汲取着生存的养料,哪怕他的支撑物也将他割得鲜血淋漓。
年幼的孩子对未来没有什么概念,更没有想过要离开这个家,所以即便他被扔下马车,被自己的哥哥姐姐们笑着要求跟在马车后面跑,他也默默照做了。
少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朦胧的视线中看着马车离他越来越远。
他们会回来找我的,少年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想,就像以前一样,他总能在夜晚的时候回到属于他的那张小床上,蜷起身体度过一个又一个无梦的夜晚。
但他再也没能回来。
因为有人在家族成员想起他之前抱走了他。
而这对塞缪尔而言不过是另一场灾难。
抱走他的人看上了他身上Jing致的衣物——细麻内衣,Jing致的羊毛外衫,皮质靴子,这些都是中上阶级的象征,拐卖者将他当作与家人走失的小少爷,一边将他关在房子里,一边偷偷打听谁家丢了孩子。
他们的态度随着打听的消息石沉大海而愈发扭曲暴躁。
当弥赛亚找到塞缪尔的时候,后者刚刚度过他十二岁生日,身型削瘦得像只猴子,在冬日的寒风中裹着单薄的兽皮瑟瑟发抖,在日复一日的打骂中艰难生存,冷漠而麻木,不抱希望地等着过路的好心人能在他面前的小碗里投上几枚硬币。
吸血鬼勾起唇角,他能清清楚楚嗅到面前少年血ye里洛lun特家族的味道——这个日益繁盛的家族最近迎来了家主的第十七个孩子,但没有一个孩子能够御使起哪怕最简单的魔具。
在家主的带领下,他们逐渐脱离了猎人的力量,就如同壁虎逃生时甩掉自己的尾巴那样迫不及待,固执而愚蠢地将自己身上的魔力一点一滴褪去。现在洛lun特在人们眼中是商业家族,而非祖上引以为傲的猎人家族。
但他的目标也不是洛lun特,而是他与洛lun特祖先契约下的孩子。
两百年前的洛lun特在惊慌中找到他,在厌恶与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