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梁在城墙上头守夜,一想到家里卧房的穆岁秋,看得见却吃不着就颇为郁闷,将脖子上的雪貂扯下来,双手掐住它却没有用力,单纯吓唬小动物,小东西果然被吓得不轻,挣扎着发出害怕的咝咝声。
“燕将军的心情不大好啊。”开口的是跟随安王多年,与他情同手足的从三品归德将军,名叫郑奇,是天策府的一员猛将。他也是长安城的世家子弟,和贵族皇亲沾亲带戚的那种,要不然也进不了天策府,还能当上这个职务,当年也算和燕梁同期入伍,最多就是彼此眼熟,但没有深交的那种,因为这人属于别人家的“好孩子”那类,和燕梁玩不在一块儿。
经过统一的选拔训练之后燕梁去了苍云军,安王和郑奇都留在了天策府,每次燕梁回来暗中去王府喝酒的时候,李协都会把郑奇喊来,一来二去的就成酒友了。这两个人虽然能喝在一起,并不代表就全面的互相欣赏了,郑奇不喜欢燕梁平常的痞子做派,以及他身边诸多的风流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
但后来郑奇身上发生了一件事,二人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让他们的关系好了许多。
燕梁稍微一松开,雪貂就跳到郑奇身上去了,郑奇见它瑟瑟发抖的小可怜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指挠了挠那颗小脑袋以作安慰。
雪貂一向被柳文博爱护宠溺,养得白白胖胖,毛光水滑,每个见了它男女老少都会笑眼弯弯,又摸又亲,十分喜爱,它一直貂生幸福,魅力无边。一直被爱意包围的雪貂,没有想到有一天它竟然被它的主人遗忘了!然后那个让它涌现动物本能恐惧的男人,一把捏住它,开始照顾起来了。
每次雪貂都觉得小命岌岌可危,以至于嫌弃甲胄会打滑的它,频繁的在天策府红袍银甲的将军们身上躲来躲去,离黑壳子越远越好,其中它最喜欢的就是现在这个天策将军了,每次都会轻轻摸它,悄悄喂它特别好吃的rou干。
“是有些心烦,各方面的原因都有。”燕梁脑子里除了美色,当然还有钱的问题,现在银子才是困扰他的第一大事。
郑奇拿出一个与他俊朗刚毅的形象极其不符,绣工Jing致的粉色布囊,从里面取了rou干,一边喂给雪貂,一边说道:“沈禾托我问将军,回来这么多次,长安的每位老友你都看过了,为何从来都不登栖霞小筑的门?”
“你有病啊!明明你两是一对儿,用这种问法,不知道我名声差啊?别人不知道的又不知怎么编排呢!”燕梁越发烦躁了,一拳打在了城墙的砖石上,沉声道:“我……不敢去。”
“她从未怪过你。”郑奇即便不说,这个答案燕梁也知道,但不代表他能过自己的那关。
“当年那样的情形,沈老将军自己都做不了什么,更何况你只是个未满十二岁的孩子,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他们不希望你一直活在自责之中。”
燕梁那年刚被送到雁门关没多久,仍作为苍云军后备力量与其他小伙伴一起接受训练的时候,就遇上北厥之乱,突厥趁着太上皇驾崩,朝内动荡之际大举进犯,苍云军浴血奋战,代价就是尸横遍野……燕梁眼看着师兄师姐们,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埋在厚厚的冰雪之下的尸体,即便如此,仍然半步不退,他瞧着身穿玄甲的同伴们,既憧憬又恐惧。
再后来守下雁门关之后,沈帅说霸刀山庄在苍云有难之时鼎力相助,他们有恩必报,更何况唇亡齿寒,不能把北地最Jing良的兵械库交给敌人,决定违抗朝廷旨意,分兵援救霸刀山庄,代价就是他的性命。
沈帅是燕梁在长歌门读书时候认识的,是他的启蒙恩师,他斩首那日,燕梁只能不停的问身边的大人,明明做了正确的事,为什么要他的师傅死?一遍遍的问为什么,为什么?
三年后,五王夺位,兵祸连结,沈帅的父亲,沈老将军为苍云军披挂上阵,成为主帅,然后燕梁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沈家的人死去。
雁门关气候恶劣,所有人都在忙着抢皇位,根本没有人管边军如何,沈老将军每天殚Jing竭虑,再加上缺衣少食,最终在战场上身负重伤。临死之际,他把苍云军交给了年仅十五岁的燕梁,虽然没有正式的交接,仅仅是临危受命,但燕梁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后来也真的就是由他一直担任保卫北方的重任了。
资质能力固然重要,但背景也是必不可少,燕梁出身世家,又是太后远亲,他与沈家这样全靠军功站稳脚跟的家族不同,不会让当权者太过忌惮,凭借这一点,燕梁今后一定会让苍云军的处境更好。
沈老将军临终的一席话,让燕梁对自己的贵族身份又痛恨又庆幸,他从小就知道贵族圈子的名利游戏,正因为不喜欢才到战场上来,但其实他走到哪里都不是净土,只要肩上还有责任在,他就一直要遵守规则。
沈家现在的当家人是沈家二爷,当年他的兄长违抗军令,家族亲眷本因连带获罪,但因沈老将军战功赫赫,且亲赴雁门关替儿子守城补过,皇子们想要抢江山,得有人先用命挡着外头的敌人不是?所以当时的大皇子,允许了沈家戴罪立功,就查封了沈家的部分产业,暂不追究。
他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