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微真人瞬间如醍醐灌顶,未免不顺手,特意拔出自己的佩剑。“对啊,只要心和魂魄就好了。”
他的剑快得不可思议,筋肉被切断之际,连血肉都未来得及四处飞散。
连微真人将苏钰抓起,一掌拍了出去。
“住手——!!!”颜子觉的叫声与胸骨的闷击重合。
连微真人难得的控制着手上的力道以免将人的内脏震碎,但冲击与痛楚直达脑部,令苏钰鼓出了眼睛,张开了嘴巴,就在这时比先前还要尖锐百倍的剧痛传来,血如泉水一般从口中涌出。
苏钰的魂魄被引渡花语堂的身体上后,宁可接受虚假的记忆,也不愿想起真正的自己,所以才有人将他引入虚冢之中,解开尘封的记忆。在与纯阳宫三人一起旅行之际,每一天的插科打诨之中,记忆的复苏,令苏钰痛苦到想要了结自己的地步,所以才想魂魄归为原本的身体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非失血过多到魂魄与身体即将离体的濒死状态,这段深埋于心底的记忆永远不会展露,这里既是梦境也是记忆,梦的主人如重新经历一般,原本就伤痕累累的魂魄上,再次刻上一道道深痕。
当年做出错误的决定之后,苏钰所面临的残酷,经历的所有真实把颜子觉的理性击溃。因愤怒而陷入疯狂,脑中只有“杀杀杀”这个字永复循环。
颜子觉伸出右手无意识的召唤佩剑,那柄与他心意相通的宝剑却毫无所动,颜子觉扫了一眼灵霄剑后,周身猛然被黑暗吞噬。
被拔去了舌头的苏钰,面对一个个死在眼前的无辜之人时,只能张着嘴发出啊啊呜呜的声音,随着那样的惨状,黑暗与红光,沉默与哀鸣不断交替。最终不祥的黑雾包裹住颜子觉全身,他如同被附身了一般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出现的却是乌金葫芦,这个吞噬了众多魂魄和人命,要以人血滋养的法宝。
它仿佛在回应自己的主人一般,散发着诡异的光,刺目的红光过后,再没有乌金葫芦的影子,只有一柄灵剑,通体全黑,薄如蝉翼,却如它的本质一般,满是杀戮血腥之气。
乌金葫芦本就拥有吞噬转化之能,一旦接受它,便意味着颜子觉再也无法回头,但或许在他坠入此间时,便注定如此。当他握上那把剑的瞬间,愤怒与杀意如潮水一般涌上颜子觉的身上,将他原本已经灵活运转的的半仙之力全部吞噬。
颜子觉将力量全部灌注在剑锋之中,划破自己的手指后,在剑身写上咒语,轻吐一字:“破”。
原本无从突破的幻境,就像水击打在岩石上一样,在轰鸣之中坍塌。
随着记忆的不断推进,颜子觉离他要找的人也越来越近,那些顶着故人面孔的幻影被他一个个斩杀于剑下,不知是因为花语堂这具身体的灵力强大,还是和尚动了手脚的缘故,这些幻影与活生生的人并无二致,当心隐道长挥舞长剑时,鲜血与惨叫交织,匍伏在地上的“尸体”们,悲鸣着抓住他的脚踝,血液浸透鞋袜的湿润的颤栗的触感漫延至双腕,蕴含哭泣的哀鸣不断传进颜子觉的耳中。
这样可怜又可怕,如同地狱般的景象之中,提剑而行的纯阳道人却不为所动。内心涌出的强烈悔意简直能把内脏焚毁,无可发泄的破坏欲令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终于搞明白了一件事,再也不能重蹈覆辙,只能对愚蠢的自己追悔莫及。
颜子觉仍是以持剑的姿势,望着从尸山血海之中缓缓站起的人,他不知这个他是本人还是幻影。
相互凝视的两人距离渐渐拉近,花语堂靠近之后却发现颜道长的眼神散乱,茫然到就像感情被抽离了身体一般。
“颜子觉。”
花语堂喊出他的名字的时候,颜子觉身上的杀意已然消失。
“我不愿向任何人提起……因为这些真的很痛苦。”花语堂的声音有些沙哑,颜子觉只是旁观便已痛苦万分,而他又被迫经历了一遍。
颜子觉闻言眉头微皱,倒吸一口气后将人狠狠锁入怀中,两人所处之地满是血污,却因为失而复得的欣喜,不那么可怖。
还能说话真好,能够告诉他自己的软弱。
手脚俱全真好,能够在紧拥时回抱住他。
花语堂一抬眼便看到了颜子觉双眼周遭的印痕,澄澈的黑瞳也变得血液一般深红,浑身被不祥气息笼罩,手握黑剑的妖道模样,再不复从前……但其实啊,他也早就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面对想要伸手摸一摸他面庞的花语堂,颜子觉却不由分说,直接吻了下去。
哪怕不断对故人挥剑也未动摇分毫,最终抵达了这里,触碰到了真正的他,或者说这份心意早已是困住花语堂最为扭曲的咒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