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堂很招年轻弟子们的喜欢,休息时间他那边总会围着许多人听故事。宫素小妮子特别老实,对她来说,功课和练剑是娱乐项目,所以上课下课都一样,不凑热闹。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只敢悄悄瞥花语堂一两眼,毕竟是和颜师兄无比般配的大美人,等他开口才知道这位万花师兄平易近人,还很会说书,颜师兄下山除魔降妖的事,从他嘴里讲出来,实在Jing彩纷呈,听得大家津津有味,但最痛苦的莫过于休息时间结束时,刚好卡在关键处,弄得他们抓肝挠心,惦记着接下来的情节,做功课时老走神,然后被颜师兄责罚,也不知道是不是万花师兄故意的。
屋檐下坐着听雪的宫素,既认真又孤单,颜子觉坐到了她身旁,她笑了笑,说道:“师兄真的好厉害,脚步轻得能和雪声融在一起。”
两人并肩听雪,相顾无言。
“师兄,你们回到纯阳宫后就一直心事重重……”宫素的手指在穗子上轻轻撩绕,比起花语堂Jing心编织的砗磲腰坠,旁边还有一个做工不佳的小袋子,是颜子觉当时给的福袋,村中妇孺所赠,针线做工都谈不上Jing美,除此之外还有装着丹药的葫芦,小小的细腰上挂着那么多东西,看着很是累赘。
面对墓xue的变故,聚集的少许福气对当时的宫素来说,实在杯水车薪,早已消耗干净,袋身被尘土血迹弄得脏污,便是洗过也十分显旧了。“福气已失,再无作用,便丢了吧。”
宫素摇了摇头。
望着一手带大的师妹,想到宫素父母皆亡,她要面对的扭曲命运,颜子觉说道:“……你不必如此珍惜的。”
宫素忽而停下了玩着穗子的动作,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师兄……你们的那件心事,和我有关么?”听到道冠细微的摩擦声,宫素便知没有猜错。“不知为何,从小我就觉得师兄很亲切,明明师兄很严厉,也不擅与人相处,但看到你就觉得安心……”
宫素攥紧了坠子,突然转了话题。“师兄给福袋到现在也很有用啊,我用它装小兔子的口粮。”
即便宫素打岔,颜子觉依然不为所动,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宫素,你想知道吗,关于你的身世。”
“师傅说长大会告诉我的……”不知为何,宫素感到莫名不安,心跳得厉害,再加上此刻的氛围,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住,连声音都带着颤。“可花师兄说,让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可以不用着急,慢慢长大……”
颜子觉直面宫素时终于理解了花语堂的痛苦,即便内疚至此,他也不会逃避。
宫素抱住双膝,将身体蜷成一团。“对我而言,师兄不止是师兄,更是兄长,若花师兄将来能成为我们的家人,就更好不过了。别泄气啊师兄,现在全宫上下都知道花师兄是师嫂了,跳进雪里也洗不清的那种,而且花师兄很心软,我帮你一起哄他就好了。”
话音刚落宫素的脑袋上便挨了一下。“什么师嫂,我是你舅舅,他是你舅妈还差不多。”花语堂以玩笑的口吻说出了真相,宫素自然是当玩笑对待的,毕竟事实太过离谱。
宫素佯装生气,说花语堂占她便宜,心里却感谢花语堂来的恰是时候。
“花师兄就喜欢骗人,以前还说和师兄什么指腹为婚,订过娃娃亲呢。”所以说,一个人如果说多了谎话,当他说真话时,反倒不能让人相信了。
似是想起那时光景,花语堂轻笑出声。“随口胡诌逗你们玩的,哪有人真信的?”
宫素皱了皱鼻子,气呼呼的说道:“信啦,我和师姐都信啦!后来就连师兄也信了!”
“所以说你们行走江湖,居然还能赚得盆满钵满,实在不可思议。”花语堂挨着宫素在另一侧坐下,伸手轻轻在她脸上碰了碰,问道:“变天的时候,眼睛还疼么?”
“好很多了,不怎么疼了。”宫素趁机捉住花语堂的手,又一把执了颜子觉的手,让两只手扣在了一起。“花师兄是不属于从前,也不属于当下的人,我知道你为此烦恼。佛家以缘分和因果分说,但道家不讲这个,我们是顺应自然,以应万变。”
花语堂摇了摇头,欲将手抽回之际,颜子觉却紧紧抓住了他。一抬头便是熟悉的眉眼,似刀剑冷锋,又似山巅之雪,纯澈而锐利,好像能看穿人心那般,他缓缓开口:“存在即为“道”。”
无论是以“花语堂”存在的“苏钰”;还是本该二十三岁,现在却只有十三岁的宫素;抑或是他自己。
感受到花语堂的视线,颜子觉继续说道:“因存在而生的变化亦为“道”。”
宫素与颜子觉的话讲得有些不明不白,细细体会却又回味无穷,想想他们一大一小正经讨论房中术的样子,花语堂越发觉得修仙的人实在深不可测,怪不得那些富商贵族心甘情愿掏钱,便是将来不修仙了,转行做骗子神棍,也一定生意兴隆。
“……修仙的太可怕了。”花语堂的总结性发言让颜子觉和宫素不由得面面相觑,他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经安于做“花语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