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叶秋篪牵着陆离在园子里散步,何青钱自去处理门派事物了。
这园子修得十分风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是青门一贯的华美风格;然而草木山石掩映,泉水蜿蜒隐秘,是取了“曲径通幽”之意,让人无法一眼看尽。用市井俗语一言以蔽之——sao气十足。
虽是深夏时节,但晚风习习,明月姗姗,疏影横斜,千万根青竹摇摆间发出萧萧索索的声响,别有一派清凉之气。
这一段小径以青石板铺成,窄窄的无法二人并行,叶秋篪便转过身面朝后倒着走,好照看着陆离别磕着碰着了。
“今天开心吗?”叶秋篪边退边问道。
“嗯,开心。”陆离微微笑着答道。
“其实我以前观察到,你不仅眼睛看不见,而且耳朵也不敏锐,肢体也不协调,动作滞着无力,也没有其他的技能特长,哪怕野外的一只兔子,都比你的生存能力强——我一度怀疑你是怎么平安无事长这么大的。”叶秋篪揶揄道。
“……”陆离扬起的嘴角缓缓下坠,“可能以前的世界,没有这么危险。”
“哈哈哈哈哈……”叶秋篪被他逗笑了,“我觉得肯定不是的。世界永远是危机四伏的,从未改变过。一定是因为有很多人爱着你,守护着你。”
“……你这么说也没错啦。”陆离点了点头也笑了,“我以前是地主家的孩子,爹娘都很疼爱我。”
“哦?那你是怎么得道成仙的呢?”叶秋篪忍不住想要更了解他一点。
“关于这个问题嘛……其实我也很懵。”陆离故作苦恼地想了想道,“明明我也没做什么啊……只是让爹娘免了几年的佃租,帮忙张罗着开设了善堂,然后居然就有很多人给我立了生祠。结果大家都说很灵验,一传十十传百的,香火越来越旺,我就飞升了……”
“哈哈哈哈哈……”叶秋篪听着他用无奈的语气讲着“被迫成仙”的经历,笑得眼泪都飞出来了,“那我要好好感谢这些淳朴的村民了,不然的话,我怎么能有幸遇见你呢?”
陆离笑着摇了摇头:“你应该感叹自己生错了时代。不然依你这家喻户晓的派头,若是生在神灵尚存的年代,一定能飞升成神的。”
“家喻户晓?”
陆离促狭道:“东家娇女求对值,浓笑书空叶秋篪。这可是街边小童都会唱的歌谣。”
“……阿离你尽在这里取笑我。”叶秋篪忽然有种久违的害羞感觉,低头看着自己步步后退的脚尖道,“其实很多底层的劳动人民虽然没有读过很多书,但他们明白谁是真的对他们好、谁是在利用他们剥削他们,所以在你看来可能很小的一件事,他们都会记得。你身上是真的有神性。”
说到这里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爱世人,却不知我是否有幸能被你所爱……”这一句话声音很低很低,直接消散在风里了。
陆离不置可否道:“只可惜现在已经没有神的存在了。”
“为什么?”
“我亦不知。这是天地的选择。也许人类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所以不需要神了吧。不知幸是不幸。”陆离停下了步子,怅然若失道。
“是吗?但我却觉得很幸运,像是在做梦一样。”叶秋篪定定地看着他道。
陆离一怔:“做梦?”
“是啊。无论是像现在这样和你一起走在路上,还是和你坐一张桌子一起做功课,都幸福得像做梦一样。”
“……恕我直言,你可能只是被色相迷惑住了而已。”陆离的心跳有点乱,说这种话让他觉得很害羞,掩饰般抬脚迈步道,“我知道自己长得……可能还挺好看的吧……但是!皮相是很肤浅的东西,你过分沉迷终非善事……”
话还没说完他就撞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叶秋篪一手抚着他的背,一手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里,兀自轻声笑了一阵,笑声在胸腔里震出轻微的嗡鸣,让陆离觉得接触的地方都酥酥的。
“你该不会要学寺庙里的大和尚,念叨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吧?”叶秋篪轻抚着他的长发说道,“我想起的却是另外一句哦。”
“哪一句?”陆离想抬头,又被他摁回到肩膀上。
“‘开眼见明,闭眼见暗,所见不同,见性不变。’这句。”叶秋篪闭上眼轻嗅着他淡香的秀发,低声道。
“……为什么?这不是《楞严经》里的句子吗?”陆离疑惑道。
“我睁开眼或者闭上眼,看见的都是你。”叶秋篪在他耳畔这样说道。
一瞬间,陆离睁大了无法视物的眼睛。一阵风穿过竹林吹来,扬起了两人宽大的衣袂在空中纠缠。他忽然觉得心慌,好像有什么正在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大约……是这晚风渐凉的缘故吧。
在青门的日子很充实也很快乐,何青钱是个很称职的师长,课下虽然依然很轻浮,但是确实一次也没有动手动脚过了。不出一个月,陆离已经能做到基本的阅读了,正计划着开始学“书写”盲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