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亲死后的一段时间,简默从周围人的交谈中知道了一些事,比如在他两岁前,父亲和另一个给予他生命、应该称之为母亲的人生活在一起的,后来母亲就离开了。
那时简默听到的都是“不负责任”“自私”这些词,后来他跟Cyan生活在一起后明白Cyan一定是爱过父亲的,所以才会有他,但是爱情、亲情、责任或者道德在Cyan的理想面前都不值一提。她就是为此而生,为此而活,也可以为此而死。
同样的,Cyan也是爱着他的。
不过简默对母亲毫无印象,他的记忆总是蒙着一层雾气,和父亲生活在一起的时间是浓雾中心。他隐约记得在小的时候他是去过学校的,只是后来父亲不出门了只待在画室,他也没再去学校。
因为只要他往外走父亲就会抱住他让他乖,不要乱跑,到最后一年多似乎是因为他跑出去过一次,父亲买了项圈。
Cyan给他找的那个心理医生问过很多关于父亲和他相处的事情,但大部分他都答不上来,只是从Cyan的哭泣和道歉中隐约明白Cyan很担心父亲伤害了他,所以对于很多问题他都给了否定回答。
他没有撒谎,父亲没有打过他,没有骂过他,除了父亲死后,他也没有挨过饿。
至于父亲为什么栓住他,他不知道。
事实上那个项圈他可以自己取下来,他也尝试过一次,不过他没有再出去过。
不出去也没什么。
简默已经不记得他是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还是只是后来习惯了,他的记忆只有那个灰色的客厅和偶尔父亲打开房门能看见的彩色纸张,连自己想了什么也不记得。
父亲会定期给他洗澡、剪头发,定时给他东西吃,偶尔因为画画忘了还会补上并且给他道歉,虽然父亲从不听他的回答,即使像是在跟他讲话也是自言自语。
直到最后很多天父亲没有出画室的门,他也自己把能铁链范围内所有能吃的东西吃完后大概是晕过去了,醒来时他在医院,有人告诉他父亲死了,是自杀。
“我父亲是个孤儿,在他死后他经纪人想办法联系到了我母亲,后来我就跟她生活在了一起”。
“开始的时候我因为太久没跟人交流过不太会讲话,Cyan以为我是不想叫她所以让我直接叫她名字”。
“她很担心我,所以从不在我面前提过去,不过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楚小时候”。
“到我长大了一些,学到了很多东西,看到一些人是怎么跟他们的宠物相处,才明白那个时候他大概是以为我是他养的狗”。
简默说父亲没有伤害过他,却没有说他过他睡在哪里,吃的什么,没有说他在最后父亲没有从画室出来的时间里,他解开项圈打开了那间神秘的门,把记忆和很多东西关在了那片缤纷的海洋,然后坐回去和过去无数个一天一样继续等待,等着曾经被他遗忘的不一样的明天到来。
他不懂生死,但那一瞬间,明白死会让生变得不一样。
简默从来没说过这些事,这次说得却很流畅,比在考试中完成一道前一天做过的题目更流畅,仿佛每一个字都已经在他口中演练了成千上万次,流出来时不需要选择不需要思考,甚至在说完时有种轻松的愉悦。
顾南星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直到简默讲完,突然凑过去把头埋在了简默肩上。
“他伤害了你”,顾南星声音压在简默的衣服上,颤动传到简默心头像是鼓槌声。
“他伤害了你”!
顾南星重复了一遍。
顾南星在爱与自由中长大,他爸妈到他上初中每周还要抽出两天来给他讲什么睡前故事。哄他睡觉当然是扯淡,他小时候父母事业正值上升期,工作繁忙,但他们不想让顾南星觉得他被忽视了,所以无论多忙、即使是出差都要打电话来完成这个环节。后来父母工作稳定了,他也长大了些,但他这人面上爽朗实际上心思重,朋友多却难得交心,他父母对他这毛病也清楚得很,却也不说什么,只是借着睡前故事这个由头来跟他多交流交流。
爱和尊重是父母应该给孩子的,只有这样一个人才能学会爱和尊重自己,这是为人父母的责任。
被爱和爱同样重要,顾南星是被爱着的,所以他知道爱,爱着自己也爱着所爱。
简默不知道父亲伤害了他什么,但顾南星在为他伤心,他只希望顾南星不要哭,有点手足无措地揽着顾南星,想不到能说什么,只能说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万能句式,“不用担心,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顾南星突然抬起了头,眼中盛满的泪水眨一下眼就会溢出来,“真的吗?你现在过得很好吗?”
简默觉得正确的答案应该是肯定,而且真正的答案也应该是肯定,但顾南星的语气太伤心,让这听起来已经不是疑问而是反问,让简默的“是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简默听到了熟悉的风声,无数次、无数次听到过的风,曾经每天坐在那个客厅看着阳台时,跟Cyan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