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主呆望着前一刻还凶神恶煞般的两个大兵横倒在地上,满头满脸的血,吓得直打哆嗦,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只见另两个兵自不远处泰丰银号门内晃出来,其中一个边走边道:“就知道还有藏起来的好东西,还是兄弟你眼尖。这么一点好玩意儿,可不够再多人分……”
两人走过躺着的尸体旁,连多余的眼神都没一个。
那店主木然坐了半晌,才缓缓爬起来,明白自己算是捡了一条命。
安裕容、颜幼卿二人不敢走得太快。他俩势单力薄,若叫成群的乱兵察觉异样,定然无法应付。
而同样落在大队伍后边的少量散兵游勇,往往与死在颜幼卿枪下的两人一样,不怀好意别有所图。搜刮铺面遗漏的钱财倒也罢了,还有特地窜入民宅劫财劫色的禽兽之类。
安裕容与颜幼卿配合默契,遇上单枪匹马的,直接由颜少侠出手,往往一招致命。遇上小股团体,便设法化整为零,再由安公子出面,假装同流合污。出其不意之下攻其不备,常有奇效。
如此这般,很是收拾了几个落在后头的杂碎。
颜幼卿年余没拿过枪,最开始尚有些手生,很快便熟稔起来。射杀几个士兵之后,忽然想起安裕容恐怕未曾直面过此等血腥残暴场面。而自己即使在仙台山上,亦不曾在他面前这般草菅人命。偷眼留神观察,见他似乎并无不适,暗暗松了一口气。
当初跟在傅中宵手下,曾与丘百战的地方警备队几番激战。官兵山匪相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过手的人命不在少数。不想今日重Cao旧业,打的竟然还是兵。颜幼卿抿了抿唇,捡起两顶军帽,一顶戴在自己头上,一顶递给安裕容。自己如今,可不再是匪了。但也不能叫这些连匪都不如的兵记住面孔。否则……谁知道海津城还待不待得下去?更不能连累峻轩兄与徐兄,毕竟他们都是有根基在此的人。
安裕容没接帽子,道:“前边拐弯,就快到贝罗街了。咱俩是不是该把这身皮脱下来?若叫租界巡警误会,那可糟糕。”他面上镇定,到底内里紧张,大冷的天,出了满身汗。
“行,那咱们到前边拐弯,寻个僻静地方把伪装换了。枪得带着,不能丢。”
安裕容应了,随在颜幼卿身后,慢慢往前行进。他也曾做出保护者姿态,想要护在颜幼卿身前。可惜安公子在普通人里虽也算得机警灵活,比起颜幼卿到底远远不如。为免拖后腿,面子不妨权且放下。
即将进入租界,二人将军装脱下,翻面包裹住两条长枪,快速跑进贝罗街。
远远便见通往圣西女高的路上挤满了人。原来他二人直接缀在乱兵队伍后头,沿途反倒最是清静,几乎见不着几个人。被士兵撵着赶着逃跑的民众,四散奔亡。知道租界最安全,稍微有点胆子的,皆一头往租界里扎。奇怪的是,往常只要进入租界边缘,就有洋巡警往来巡逻,望见形迹可疑者,便会上前盘问。今日也不知是什么运气,竟无人阻挡。霎时间租界外围几条街都被逃难者挤得水泄不通。
因了安裕容电话及时,冈萨雷斯最先得到消息。人群蜂拥而至,他直接开了校门,把教学楼让出来作为临时接纳地。幸亏已放耶诞节假,教学楼正空着,有的是地方。圣西女高大门一开,你呼我嚷,一时众人都知道了,纷纷向此而来。
安裕容、颜幼卿二人好不容易挤到近前,才发现为了不叫民众sao扰教工,住处楼门紧锁,人都躲在里边没动静。安裕容兜里有钥匙,这时候也不敢掏出来开门。万一失控的人群往里闯,谁也控制不住。
颜幼卿拖着他绕到侧面:“峻轩兄,我看咱俩不必进去了,与旁人挤一挤亦无妨。只要确知徐兄等人安好即可。”
安裕容道:“这可上哪儿知道去?”
颜幼卿把枪支包裹塞到他怀里:“这个你拿稳。我有办法,稍等片刻。”
说着,趁人不备,三两步转去了洋楼背面。四层高的小洋楼,背面只有一堵光溜溜的墙,外加人多高的铁围栏。安裕容知他大概是要动用飞檐走壁的功夫,探上窗户找人通个话。这事自己帮不上忙,索性站回到人群里,免得惹人注意。
大约几条街并没有第二个开门迎客的地方,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圣西女高,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场面眼看着有些压不住。教学楼二层面向街道的露台上忽然出现一个人,正是校长冈萨雷斯。
人群喧嚣渐歇,纷纷望向这个棕色头发,灰蓝色眼睛的洋人。
“我的朋友们,你们好。我是圣西女子高中的校长。”洋人居然说了一句夏文。尽管怪腔怪调,但毫无疑问,众人都听懂了。没有人觉得那腔调可笑,尽皆略带紧张地安静下来,想听听这个洋人要说什么。
可惜冈萨雷斯来大夏两年,费了许多力气,夏文依然停留在问好和自我介绍阶段。
叽哩咕噜一串洋文冒出来,众人只觉那洋人表情异常严肃,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在莫名其妙之际,另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校长先生说,请大家不要惊慌。在这里,你们是安全的。请让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