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贤宫,知心打开香炉换上新的熏香,一柱清烟徐徐冉起,殿中生出淡淡幽香。
另一边,知意朝凤榻走过去,回禀道:“娘娘,快到巳时了。”
九层轻薄如蝉翼的纱帘一层黄一层白,遮住榻上女子容貌。董箐闻言撑着身子坐起,右眼包扎着,左眼瞥向帐外,脸色沉了沉,略显不愉。
比来比去,还是当初安禧宫的大宫女做事最讨人喜欢,可惜靖王逼宫时,大宫女为了保护她被乱箭射死,如今虽新得了两名大宫女,终究没有以前的贴心。
“皇上是午时过来?”董箐靠在榻上,轻轻揉着自己额角,问。
“回娘娘,传话的公公是这么说的。”知心低着头,心想:娘娘封后以来,皇上每天忙着与大臣们议事,从未来过坤贤宫,所以娘娘才有此疑问吧。
董箐轻吐一口气,神色间隐着哀愁,似乎预示到不会是什么好事:“帮本宫洗漱吧。”
两名大宫女上前卷起纱帘,扶着榻上女子起身,一翻收拾妥当,皇帝果然来了。
李言修大步走进殿中,身后跟着连瑞,还有两名小太监,小太监抬着一只木马,轻手轻脚放在桌上,又躬身退出。
董箐微笑走上前,朝皇帝行了礼,好奇地望向桌上那只木马,做工讲究,模样可爱,外表磨得非常光滑,没有一点毛边。
“皇上这是……”董箐羞怯地看向李言修,声音又软又糯,想将眼前男人的注意力抓到自己身上。
李言修浑身寒意犹如浮灰淡扫,眸底寡淡薄凉,朝皇后道:“北疆现在一团糟,几员大将还未正式上任,恐怕不能服众。朕必须亲自带兵出征,即日便要离开邯阳,太子就有劳皇后照料了。”
董箐颊上刚生出的一丝红晕立即消散殆尽,好一会儿,才缠着双手低头回道:“太子也是臣妾的孩儿,臣妾便是不眠不休,也不会委屈了太子,请陛下安心。”
“皇后说得是。”李言修淡然地敛了目光,温柔摸摸圆桌上放置的木马,脑中回想起当初阿元被关碧洗宫,自己独自宿在景瑜宫,百无聊赖做了这只木马,阿元还没见到过,不知喜不喜。
“这是朕早前做的,先放在皇后这里,此番北去不知何时归来,沣儿现在还小,等学会走路,就可以玩了。”
董箐低头称是,双手偷偷攥紧袖袍,眼眶一片发热。
她特意梳洗起身,就是想让皇帝见到自己的伤势,能够问候一句,对她的牺牲能有一丝惦记,她也就知足了。
可皇帝看不到她的伤势,看不到她的付出,只记得宫里还有那个女人的儿子……
李言修嘱托完,便转身欲走,却见皇后一直埋低着头,有些不对劲,回过神,又仔细将皇后打量一遍。
这才注意到董氏右眼的伤势,瞬间明白了什么,抬头朝连瑞命令道:“让内务府把剩下的花颜膏全送来,先紧着皇后。”
“是。”连瑞躬身答允。
闻得此言,董箐心底的委屈缓和些许,勉强收了泪意,抬头朝皇帝福了福,贤惠道:“臣妾伤势不要紧。如今宫中姐妹都在勤俭节约,为北疆战事献出绵薄之力,臣妾又怎可带头铺张浪费,寒了姐妹们的心,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皇后通情达理,朕心甚慰。就按皇后的意思做吧。”李言修心思不在,不与她争论,转而又道,“董驰的事,朕必会纠察到底,给董家一个交代。你别太难过,好好养伤。以后后宫都靠你把持,不打紧的事让下面人去做,别累着自己。”
有了这几句关怀,董箐心里好受了些,抬起头,温柔目光水莹莹盼着李言修,软声道:“皇上下旨以将军之礼厚葬三哥,已是天恩浩荡,只望早日找到真凶,以慰三哥在天之灵。”顿了顿,又补充,“也望早日找到萧妹妹。”
提及萧容,李言修眸光一撇,又望向带来的竹马,沉沉双眸仿若一泓静无声息的湖。
许久,兴味索然侧身看向身后人:“皇后伤势未愈,早点歇息吧。”
说完便朝外走去,董箐急忙在身后道:“皇上,用了膳再忙吧?”
李言修停下脚步,疲惫的面容扯出一丝浅笑,却是寒风吹过的凉,回身道:“军务紧急,皇后好好养伤,朕不打扰了。”
董箐暗暗咬唇,想再留一句,又怕失了面子,便道:“北行不同在宫里,路上艰辛,皇上身边无嫔妃跟随,要多照顾自个儿龙体。”
皇帝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回到御书房,李言修望着手里刚取下的萧容画像,苦笑道:“多亏你,朕还能带上这副画。”
连瑞在旁低头悄悄抹泪:“万岁爷,您还是让老奴陪您去北疆吧。”
李言修将画卷起,系好,又用备好的绸缎小心包住:“你若不留下,朕不放心。”
连瑞愣了下,想到刚才在坤贤宫时皇后的举动与反应,又想起尚在襁褓中的太子,北去途中奔波,太子年幼体弱,无力随军,只能留在宫中。
老迈人影茅塞顿开,仿佛被一股力量压低了脊背,默默朝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