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遇见玉钺是我灾难的源泉。
从一开始,孩童天真的伪饰下就藏着一个无比顽劣的魂灵。
世人对于美都有追求,而他的特别之处就在于要么占有要么毁掉。
幼时的我在他眼里还远不及要抢夺占有的程度,不过是像那颗白玉狮虎兽的内丹一样,记起的时候就掏出来玩一玩罢了。
但彼时的我不懂这个道理。毕竟玉钺看起来是那样乖巧无辜的孩子。
在第一次见面的惊吓之后,他认认真真地向我致歉,凭借巧舌如簧哄得我晕头转向,没几天就认定了他这个朋友。
我们在广袤的西海四处玩乐,看遍从前我没去过的地方。那时候我还能真切感觉到和他在一起很有趣。
直到某一天他把我哄出西海,约往人间去。
那里是父母从前再三警醒我不要轻易踏足的地方。但我经过深思,认定玉钺不会害我的。何况他那么厉害,就算碰见横行凡间的妖兽,也不会有危险。
于是我如约而至,在一片无人踏足的深山老林里等他,直等到日落西沉都没有见到他的踪影。
时间越久我越慌张,偌大的林子仿佛有天然的迷障,一进来就再难原路返还。
因为养尊处优,我从小可以说是没吃过什么苦头。在外人眼里活泼乖巧,实际也是个胆怯爱哭的孩子。
太阳彻底落山,长期离开海水使我虚弱脱水。我筋疲力尽蜷缩在黑暗当中,听四野传来不知道何种野兽的咆哮,冷得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里捱过三天的。三天之后父母带人寻到了严重虚脱的我。
他们问我为什么要乱跑?我却更想知道玉钺为什么没有来?于是绝口不愿提起此事,心中仍然笃定他必然是有原因才爽约的。
这种笃定一直维持到我们再次遇见为止。
玉钺摆出很诧异的样子,似是没料想我还能安然无恙。
他说:你不知道自己瑟瑟发抖的样子有多好笑。
原来……他当日竟一直在看着我。看着我像傻子一样如何从兴致勃勃变得绝望失措。
我不可置信地质问他为什么,同时感到无与lun比的失落。信任之情第一次被那样踩在脚下践踏,足以令我难过很长一段时间。
但那仅是个开始。
往后许多年,我的单纯与良善仍会劝诫自己一次次接纳他恶作剧后的说辞。一次次原谅、一次次受诓骗,如此周而复始。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我对玉钺的抵触日甚一日,直到再也无法劝诫自己、直到这种感觉渐渐转化为厌憎。
他似乎很懂得博取别人的好感和信任,却从来不懂如何珍惜。他喜欢把人玩弄于鼓掌间,蹂躏感情获取病态的快乐。
那段远去的光Yin里,有时我在舟隐那里受了深深的挫折,还会冷不丁被他伤害打击——这就是与我有所谓“青梅竹马”之谊的人。
我知道继续相处只能得到无尽头的折磨,故而决定彻底疏离他。
所以,我想玉钺说的“早就想这么做”,也许并非是一早就想yIn辱我。而是他捉弄我的心思,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从未断过。
这是他的全部动机。
迫使我臣服于身下,不过是能同时产生占有和毁灭两种快感的手段。
眼泪倏忽停了。
他如愿以偿将我彻底填满彻底毁坏。
嵌进身体里的东西终于贯透我的骨血,把我的魂灵都烫痛烫伤。
我在他胯下不知高chao了多少次,仿佛已融成一滩温水。甚至没了力气哭喊,只剩偶尔从鼻腔里挤出的泣音。
神志一片模糊,我好似看透了他,又好似什么也没看透。
深思是那么疲倦痛苦的事情。
我终于合上眼不愿再想,任由梦境跌入无边迷雾。
耳畔充斥着无数道声音,熟悉的、陌生的低语混杂在一起。
我听见父母亲的轻唤与荷蕤的嬉笑声,甚至还有我在战场上听见过无数次的冤魂的咆哮。
周身寒气如一张巨大的网圈住了我。
冰冷的、不似活物的怀抱将我包裹得密不透风。
我被大大小小的声音闹得不得安宁,等它们像chao水一般缓缓退去,唯一句呢喃显得格外清醒。
谁?
谁在唤我?
那声音低沉而蛊惑,道道回响萦绕在耳边,弥久不散。虽听不清喊的是什么,可我竟笃信它一定是在叫我。
心腔充斥着困惑,寒冷彻底冻透思绪,某一刻我只想永远睡在这里不再醒来。
但梦魇终究要苏醒。
良久的深睡后,再睁开眼,一个白衣宫娥正守在床畔。她捏着帕子,动作细致地替我擦拭额角的细汗。
“夫人醒了?”
我识得这是王后身边的人,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声。
“别说话,巫医说您受寒发热,需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