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迎着圭柏柏的目光,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他对于圭柏柏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畏惧。
有些人的疯是疯在表面,歇斯底里,不可理喻,无法沟通,而有些人的疯,则疯在太清醒,他们清醒的做着,在旁人眼里疯狂至极的事情。
比前者可怕无数倍。
在麦田眼里,圭柏柏就是后者,他内敛到极致,过于温润的外表,总让人以为他很好讲话,下意识的放下戒心,但是看到圭柏柏另一面的麦田,至今仍未从那步步紧逼,冰冷燃烧着火焰的目光中走出来。
麦田的沉默,让圭柏柏失笑了。
他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话语都没有说服力,最后又看了他一眼,叹道:“算了。”
娄越楼突然显得有些突兀的插了一句嘴:“麦田,你已经原谅了自己吗?”
麦田被他这句话弄得一愣,接着脸色猛地涨红起来。
娄越楼只是语气平淡的,看向他:“现在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要替旁人来原谅别人了吗?”
他似是好奇:“你为什么不求我呢?”
麦田被这三句话逼得不住后退,无尽的羞,和无尽的愧涌上心头,让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哦。”娄越楼像是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原来是……不敢吗?”
接着他也说了句“算了”,但是相比较圭柏柏的那两个字,这句算了带上无尽的嘲讽。
特别是他后面又添上一句:“我跟你算了,不是让你跟你自己也算了。”
“麦田,人不好做的,一不小心,就又会变成鬼,你想继续当鬼吗?”
麦田用着惊惧的目光看向娄越楼,然后猛地开始摇头。
“那你就去把人带过来,你跟他关系不是最好的吗,先前一直聚在一起看我笑话。”他其实知道是谁做的,他什么都知道,他如果露出愤怒的,尖锐的神情,麦田反倒会好受一点,但就是这带着平淡的语气,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反倒让麦田心里忐忑不安。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然后一咬牙又冲了出去。
浦沅还没走进来,又看到他跑了,有些茫然:“怎么又走了?”
他回头,就看到娄越楼迎着圭柏柏打量的视线,用着求表扬的小语气:“我学得像吗?”
浦沅:“???”打什么哑谜呢?
——
麦田冲出去之后有想过许多,但偏偏唯一不包含的就是,他甚至连人都没请来,反倒被狠狠的嘲笑一顿。
“你在开什么玩笑?要我过去道歉?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凭什么要给那个家伙道歉?他有本事自己来找我!不用你替他出头!”
“我就不明白了!他给你灌什么离魂药了不成?”
麦田有些结巴的,又艰难的,明明应该是正确的话,他却永远做不到像圭柏柏他们那么强势。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你……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我过分!!!?你在说什么胡话?”那人用着比他高几个分贝的声音回敬回来,瞪大眼睛,仿佛在看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
“哦,我明白了,我说呢!”他露出嘲讽的,厌恶的,像是曾经看娄越楼一般的目光:“他的滋味怎么样?你可真不挑,连这种都下得了口。”
“这种恶心的,肮脏的凡人,惯会卖弄他们的可怜,来达到自己卑劣的目的。我以为这些年吃过的亏会让你明白,没想到你竟然还这么蠢,带着你那多余的同情心,去同情可怜一个凡人,可笑!太可笑了!”
麦田灰溜溜的回来了,他一路上都忍不住想,他错了吗?他觉得他没做错,道理都是对的,可是让他无所适从的是,他觉得这个人的道理也没有错。
他们好像都是对的,那到底谁错了呢?
圭柏柏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你骂我时那嚣张的模样呢?你骂回去啊!你就这么任人骂,污蔑,还觉得人说得是对的?”
麦田被他一说,也有些后悔起来:“……我当时真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鼓起勇气对圭柏柏道:“他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我刚来三白门的时候,他还帮过我。”
圭柏柏都被他气笑了:“然后呢?然后这就是他现在做这种事的理由了吗?”
“我不知道。”麦田迷茫的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如今这样,但以前,他确实是一个好人……”他苦笑了一下:“可这里,最容不下的就是好人了……他帮了我,没有落到好处不讲,反而还吃了许多苦头。”
他忍不住祈求圭柏柏:“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你连我都能放过……”
圭柏柏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略微抬眉道:“带路吧。”
麦田忍不住苦笑,心里不住往下沉,但始终不敢拒绝,他也没理由拒绝,圭柏柏也没错,这年头苦主讨回公道这种事情都是错的,那就再没有一件正确的事了。
圭柏柏没想让娄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