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阵阵喧哗,这在长春阁可不常见。常瑜敛了神色,便又成了那儒雅和蔼的长春阁主。他对着阿青颔首道,倒是没法款待郡主了。
阿青正好也打算走了,便也跟着常瑜一起下楼。她低着头,缩起肩膀,好像与这市井又混为一体。
但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在抖,周遭的人好似都成了那人的犬牙,恶意的窥探目光直直冲破她的伪装,她在赤裸独行。
阿青蜷起手指,后颈处却微微发烫。这让她记起了先前被温柔的抚摸过。周律先前的不回应成了她此刻最好的慰藉。她不是叶绛,也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她是阿青。
阿青放松下来,正当要跨出长春阁,却被一双满是褶皱的手拦住。她抬头,鹤发童颜的老道冲她一笑,另一只手则掐了个诀。
小友,我观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若要趋吉避凶,还请听我一言。
在旁的汤普只觉好笑,这江湖术数他见得多了,不过弄虚作假之辈。他脚步微动,打算上前阻拦。
好。却听阿青应了。汤普瞪大了两只浮肿的眼。别人不知情,但他可知,郡主可是常侍郎的徒弟。而常侍郎又是当今最为得道的天乙真人的关门弟子。换句话说,这老道可是行骗到了祖师爷门下。
而郡主竟然被成功骗到了汤普神色复杂。他看着郡主被那老道引到别处,琢磨着得把此事告知掌柜。乍一转身,便与迎面进阁的一人狠狠相撞。
汤普揉着脑袋,皱起山羊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来人。此人生得极为普通,怕是走进街里就找不到的货色。不过性情倒是沉稳,在他开骂之前便开口道歉,并大大方方任由汤普端详。如此以来,汤普的气也消了,两人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欢。
汤普面上笑得欢敞,心中却暗道这手怎么还有点硌人。他悄悄侧目,余光中看到那人手上顶大一个黑痣。
老道在前方慢悠悠地走着,也不回头,像是笃定了她会跟着一般。
阿青也确实跟在后方。她低着头,回想着刚刚老道掐的手诀招式。
中指与无名指向内弯曲,贴着掌心。其余的手指直起师父好像也做过类似的。
她不愿承认的是原来她也是如此软弱的一个人。人在无措的情况下就会情不自禁地开始相信玄学,就像她的父皇,永远在和臆想中的假想敌斗争,没日没夜地在宫内召见各位大师求一个解。
她之前只觉吵闹。但她此刻也需要一个神神叨叨的道士,哪怕只是骗骗她,但至少能让她不那么惶惶。
老道却并不续着之前骇人的话术。前方的路变得窄小和斑驳,不小心踩上去还会蹭到一鞋的泥。阿青小心走着,却听到有稚童的哭闹,此起彼伏,从某个小屋传出,也不知这家人究竟生了几个。
老道停下了脚步,阿青便也跟着停了。她抬首,几近黄昏,天际线被渲染成瑰色,有余晖从稀薄的云层析出。老道也抬着头,突然问,何为道?
阿青摇了摇头,我没有道。
是的,她是一个没有道的人。她生来矜贵,一生顺遂。生于宫中,却对许多人热忱的事物看得很开,名利、才名、美色,对她而言都不过尔尔。
倒也不尽是无欲无求,阿青想了想,在心里反驳自己。比如她现在就很想念周律的胸膛。
每每看到师父论起道来放着异彩的眸,她其实是很羡慕的。
痴儿。老道笑道,那你现在又缘何至此?
为何至此阿青低低地重复。
叶绛知道她的身体向来是勾人的。
她的背影像极她的艳冠京城的母后舒若芙,肤若凝脂,皮子雪白,还带着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粉。那点粉点坠在这片白里,便美得更为惊心动魄。
世人谁不爱美?但当这份美超过了世俗的界限,便成为她不能承担的祸。
随着她慢慢长大,叶闵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愈发灼热,前往华阳宫的次数也愈发增多。正康一年的中元节,退宴后她犯了心悸,倚在床榻上假寐。叶闵却屏退了所有宫人,悄悄潜入她的内室。
烛火未歇,叶闵痴迷地看着叶绛的脊背,薄被也遮掩不住凸出来的美妙曲线。他高大的影子投在了薄被上,随着烛火的波动而摇曳。他向前,细长的手指挑起了散落在被外的青丝。
叶绛隐隐闻到一丝酒气。她不敢乱动,第一时间屏住呼吸,假意熟睡。
背后炙热的目光黏连在她的背部,他像是透过她看到了谁,不加掩饰地哼笑了声。接着撩起手中玩弄的秀发,留出了她柔美的脖颈。叶闵俯身撑着床沿,寻着后颈那块最细嫩的皮亲吻,甚至毫不顾忌地吮吸着。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留不住明月,能留住一点儿影子都是好的。
叶绛僵住,她清醒地感受到了背后温热的舌尖在她的皮肤上蛇形。她第一次痛恨起父母赋予她的这份容貌。
但就如小儿持金过闹市,错的从来都不是稚儿,而在旁起了祸心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