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闫浩一眼,又看了那个受伤的人一眼,转过头去继续盯着池水发呆。
闫浩把周郢抱下来,他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周郢胸口被鲜血浸透,那支箭从胸口穿出去,卡在他身体内,不拔出来根本没法让他靠在床上。
“作孽。”闫浩低声嘟哝,又朝门外大喊一声,“绾兰,进来!”
绾兰就当没听见。
“绾兰!”
绾兰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她绷着一张脸,一脸杀气地走了进来。
闫浩皱着眉头招呼她:“帮个忙,把箭拔出来。”
“你自己没手?”
“怎么跟你师父说话呢?”闫浩两眼一瞪,“我下不了手。”
绾兰翻了个白眼,一把扯住箭尾,干脆利落地猛拽。
长箭瞬间被抽出,周郢在剧痛中清醒了片刻,他轻轻地哼了一声,闫浩都跟着咬牙倒吸一口凉气。
血溅得到处都是,闫浩的叹气一声接一声,绾兰依旧面无表情,她站在那儿过了一会儿,问:“我可以出去了吗?”
“去找点草药来,这倒霉孩子造了什么孽……哎……”
“这是谁?”
“我从竹林里救的。”闫浩摘下面罩,露出了脸。他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右侧面颊上还有一块如同伤疤的深红胎记,然而他现在笑眯眯地看着绾兰。
闫浩说:“绾兰,让他以后跟你做个伴好不好。”
“不好。”绾兰手上的箭扔在地上,表情冷冰冰的,“我不需要朋友。”
“为什么?”
“因为我不需要。”绾兰看着师父,“你打算让他留下?”
“总得先把他治好了再说。”
绾兰看了一眼气息微薄的病人,语调突然悲怆,“师父啊,我不是你独一无二的徒弟了吗?他来了我的地位会遭到威胁吗?”
师父面露疑难之色:“啊这……师父心大,你们俩我都装得下。”
绾兰当场绷起一张脸:“行吧。让他留下也不是不可以,但先来后到,他得听我的,还得叫我师姐。”
“好的师姐。”闫浩客客气气地先替周郢回答。
绾兰转身大步出门而去,闫浩叹着气,把周郢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对了,我不知道什么草药能治病。”绾兰说着又折了回来,“你要我找什么样的?”
闫浩被问住:“我也不知道。”
“师父不是号称能治百病吗?”绾兰瞪了师父一眼。
闫浩很惆怅:“等你成为天下第一的时候,你便不再是你,人们会在你身上增添许多幻想。”
“哦,所以师父其实根本不会治病。”绾兰呵了一声,歪了歪脑袋,“不过世间的人都半真半假地夸你,你半推半就地也就默认了,我看你也挺享受的。”
师父被徒弟戳穿真相,面子上很是挂不住,强行挽尊:“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年轻的时候也会一点,只不过这么多年没受过皮外伤,这才荒废了。”
闫浩挥挥手:“快去吧,人命关天,救过来了,让他喊你爹都行。”
绾兰瞥了一眼床上的人:“羽渊池附近的山里,都是些叫不出名字的百草,不过看这人也已经到了听天由命的阶段,我什么都找来试试,如何?”
“也只好如此了。”
绾兰当即转身,朝门外溜去,像是一根灵活的杨柳枝。待绾兰走后,闫浩去端了一盆热水,帮周郢把身上和脸上的血迹擦干净,探了探他的口鼻,发现还有微薄的一点气息。
闫浩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周郢。
他觉得有趣,绾兰是个还不及他腰高的小姑娘,她又瘦又小,但偏偏身上憋着一股劲。但是周郢身上有一种倔强的脆弱感,他的眉眼看起来很温柔,耳畔有一颗惹眼的耳坠,身上也挂着很多漂亮的珠宝。
闫浩想不通轩辕氏哪根筋搭错了,这么穷凶极恶要杀掉他。
他叹了口气,想到他跟轩辕氏认识那会儿,两人都还很年轻。二十出头,仍属于会被为人处世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所吸引的年纪。但是现在又过了二十多年,他们越来越无法忍耐旧友的行为。
绾兰空手而去,回来的时候身上背着个竹篓,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和果子。她极善于使用柳条,既善于打架也善于编织各种小物件,绾兰把一堆草药放在地上,跟闫浩面面相觑。
两人大眼瞪小眼,闫浩眉毛舒展开又皱起,皱起又舒展开,流露出一种苦思冥想的纠结。
绾兰是个急性子,哪里坐得住,急得直跺脚:“人命关天,师父你到底行不行啊?”
师父捂住脑门,连连摆手:“你再等一等,让我回忆回忆,这以前是怎么配药的来着?”
绾兰脸色一变,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随便抓起一把草药,在手掌心里胡乱揉成一团,走上前就朝周郢伤口上按下去。
病床上的人被这一按,昏迷之中剧烈地咳嗽,他的表情很痛苦,在拼命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