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宛城依然美丽,这里一年四季都有绚烂的晚霞,火烧云中飞过美丽的鸿鹄。周郢眺望四周时眼前一片绯红色,一半是深秋晚霞的浸染,一半是因为高烧让他视线模糊,所见的一切都在燃烧,他好像漂浮在岩浆之中。
命运诡谲难测,三年之前他第一次抵达宛城,知道周琰迟早有一天会来找他。现在他重新回到这里,死亡已经紧紧跟在了他身后,他想见周琰一面,说句对不起,想说无论如何,不要恨我。
他现在没有办法进宫,大楚因为前线战败,紧闭宫门,所以他只能在宫墙外徘徊,寄希望于周琰记得他吹走过的曲调。
秋日的夜晚天空总是很高,天上的星星很遥远,又很明亮,适合睹物思人。周琰听到宫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芦叶声,围着宫墙打转,从四面八方绕进来。
周琰睡不着,他每天只能断断续续睡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他都很清醒,清醒的时间留出很多时间,他就在宫殿里游荡,听到熟悉的芦叶声,他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的幻听。
但那芦叶声持续不断地隔着宫墙传来,就好像有什么人在轻轻叩着宫门。那芦叶声低沉哀婉,沾满了深秋的寒霜,越过宫墙上白露深重的黑瓦,从厚重的、朱漆大门的缝隙里钻进来,回荡在宫殿四方的角落。
周琰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去看了一眼。
他爬上并不算高的宫墙,看着辽远广阔的的夜色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个人影艰难地转身,然后停下脚步,久久地凝视着自己。
他们相似的站着,相似的看着对方,只不过三年过去,周琰已经不会再往前多走一步。
第60章
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而周琰则一言不发,那片刻的停顿显得残忍又狡猾,它就像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杀手,先是一刀朝周琰刺去,再狠狠扎在周郢心上。
周琰转身跳下宫墙仓皇逃离,他觉得今日所见的幻觉比以往更加真实,真实地让他害怕,让他想逃。
在他逃出百米之外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胸口隐隐作痛,于是他在反复折磨的痛苦中折回来,却只看到一条空空荡荡的巷子。
周郢在看到周琰转身而去的时候万念俱灰。
他慌不择路地追上去,却突然从背后遭人突袭。万籁寂静中,一个中年男子快步上前,趁着那一瞬间的时差,狠狠抬手,将他砸晕。
这个中年人身上背着一个竹篓,戴着一顶斗笠,几乎将整个身影影遁在苍凉的夜色中。他在砸下去的一瞬间,从后伸手牢牢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嘲笑。
随即,这个中年男人迅速把他拖到隐蔽的Yin暗处,消失在巷子口。
中年男人快步前往路边的馆驿,他面色Yin沉,快速地付了钱,将他拖进屋内。
他把周郢放在床上,解下身上的背篓,然后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周郢不知道多久之后醒来,此时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屋内只有一支橘红色的烛火。那烛火明晃晃地在桌上跳动,白色的烟向上飘散,而燃烧殆尽的烟灰落下来,他看到烛火边,坐着一个中年人,这个人正伸手掸去烛火落下的烟灰,随后他转过来,静静地看着他。
中年人看着周郢,他的目光是冷峭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你认识我吗?”
周郢沉默了片刻,他从床上撑起来。
“轩辕氏。”
“你果然认识我。”中年男子的疑问和回答都简短而平静。
“我猜应该是你。”
“你很聪明。”轩辕氏将凳子搬过来一些,凳子拖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随即哐当一声落定。
轩辕氏的目光映着跳动的烛火,忽明忽灭:“你理应如此聪明。”
“我应该谢谢你吗?”
“不必,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轩辕氏抬手拒绝,“以前的事没什么可说,不过刚才,你晕倒在巷口,是我把你带到这里。”
周郢礼貌而平静地回答:“劳烦了。”
“我没想过你竟然真的活着。”
周郢笑而不答。
“乾国真是风水宝地,且有能人异士。”轩辕氏看着他,“看来我把你们送到雪堰是对的,他们怎么锻造出你?”
周郢轻轻笑了一声:“你不是来跟我叙旧的,这些事没有意义。”
轩辕氏陷入了沉默,周郢也不再说话。
沉默片刻之后轩辕氏发问:“你跟周琰……”
“不关他的事。”
轩辕氏讥笑:“我还没问是什么。”
“不就那点破事。”周郢笑出声,“深夜没人会在宫墙外瞎晃悠,除了像我这种死缠烂打还遭人嫌的疯子。你刚才跟踪我,想必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轩辕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目光无动于衷,思索了片刻之后,轩辕氏微微松口:“你不用急着把他撇清,倒是我,你们之间的事不该多问。”
“是谁告诉你的?”
轩辕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