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将手收了回来,仓促后退几步,发现自己竟已经入障,内息如沸,连忙就地盘膝而坐,抱元守一,努力将拂动躁乱的心绪沉下,默默稳定心神。
只是,随着思路和神志逐渐清醒,他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到底什么是劫难,什么又是命运?
当真有人可以去cao控别人的人生吗?
而你自己跌跌撞撞的一生当中,能不能跨过磨难,爬过高山低谷,难道就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最后败了,就只能感叹上一句我已尽力,命该如此?
那么他纵无心到底又是个什么东西?
听景非桐的话,他是世间无数恶的具象化和糅杂,看到那些有关于他的往事,他能够为无数大能散播出劫难,又神出鬼没地逃过了封印的禁锢。
这样的神通,恐怕已经能和所谓的天道比肩了吧?如此本事,何必屈尊浊世,东躲西藏。
还是说,是否世间只要有恶念的存在,纵无心便永远都不会消亡?
舒令嘉这么多年来在仙门修行,人人都说他天资聪颖,悟性过人,但其实就连他,整日里只是听人说着天道、飞升,却对那所谓命数完全不明所以,难以参透。
这样胡思乱想着,虽然终究没有完全达到心思空明的境界,但注意力一被转移,方才那股魔障一样的惊悚感倒是散去了,舒令嘉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然而这一起身,他却是一惊。
如果舒令嘉没有记错的话,他这个时候元神出窍,到了何子濯的内府之中,应该赶快离开才对,但此时再一睁眼,周围的环境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眼前山峦如岱,草木依依,日光下彻,鸟鸣风响,竟是来到了一片不知名的山谷之中。
明明是极美的景色,舒令嘉却没有从这里感觉到半点属于草木山川这种自然景象的灵动之意。
因为所有的风物之上都仿佛蒙了一层影影绰绰的薄纱,像是被装裱起来的画,或是包裹在柜台中展出的货物,透着一股仿制般的假气。
他拔出剑,朝着周围虚劈了一剑。
因为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怕贸然行动会伤及何子濯,舒令嘉只用了一分力气。
但这回,他那柄锋锐无匹的威猛剑,却连一片草叶都没有伤及。
舒令嘉四下走了几步,听见正前方有一阵人语声传来。
他循声望去,只见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个小孩,正沿着河堤向不远处的林中走去,同旁边的风景一样,他们的身影也影影绰绰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散掉的雾。
这对夫妻似乎感情很好,男人拉着女人的手,将孩子扛在肩头骑着,另一只手还半抬起来,扶着他的小腿。
那孩子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手里拿的依稀像是一朵花,正努力地想插进父亲的发冠当中,夫妻两人也就任由他玩着。
即便这几位看上去都不像是什么活人,舒令嘉还是决定过去跟他们说话试试,于是他大步追了过去,扬声喊那男子:兄台,烦请留步!
三个人仿佛没听见一样,那对夫妻依旧交谈着向前走,舒令嘉正要再喊,却听那女子口中说出了纵无心三个字。
他一怔,连忙抿住唇,凝神听了下去。
纵无心确实就是这么一种东西。那女子说道,所以当年圣慈老和尚也说过,要彻底除掉他,唯有先将自己彻底魔化,与他同心共感,再放下一切妄念,立地成佛,便是为舍身荡魔。
男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但没说什么。
那女子道:说的不是要荡你,美滋滋地做什么,傻了吧唧的。
男人并不反驳,只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要做到又谈何容易呢。
那女子这回却是沉默了,终究叹了一口气,道:是啊。要是容易的话,咱们两个也就不会是如今这样的关系了罢。
那男人只是笑了笑,问道:怕么?
女子道:你再把手攥紧点,就不怕。
她说着又笑了起来,踮起脚尖,探身握了握儿子的小手,道:再说了,我如今可是个当娘的,当娘的人哪有害怕的道理?
那个孩子也听不懂父母在说什么,nai声nai气地跟着学了一句,喊道:娘,不怕。
男人和女人便同时笑了起来,仿佛方才短暂的凝重和忧郁都荡然无存了。
笑声中,舒令嘉听见那男人低低道:放心吧。
那女子没听清,回头问道:什么?
男人却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舒令嘉也不由低语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这个问题好像非常非常重要一样,抬头望去,眼看一家三口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那片林子里。
舒令嘉又跟了几步,却发现他们的步伐看似不紧不慢,速度却好像快的出奇,几个眨眼间,便几乎连影子都跟不上了。
舒令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但心中就是隐隐知道自己要跟这三人在一起,绝对不能被落下,见状顿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