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章虽然被洛宵奚落了一通,但这一趟来的倒也不亏,他终究压住了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暗想有账来日再算,起身离开。
直到只剩下洛宵一个人了,他才缓缓收了脸上的怒色,轻轻一展袖,又拂掉了衣服上沾到的一滴水珠,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道:来人。
一名小道童走了进来。
洛宵道:经过方才卢章来访的事情,应该暂时不会有人打搅我了。你再吩咐下去,把各处看好,不许任何人随便进来。我晚上要秘密下山一趟。
那名小道童应了一声,将地上摔碎的茶杯收好,便退了下去。
洛宵盘膝坐下,静静养神,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他才推开窗子,整个人一掠而出,身法迅疾而灵动,宛若夜色之中一抹随风飘过的轻雾。
洛宵性格甚为谨慎,没有按照一般的路径下山,反而一路往上,到了一处笔直的峰顶,而后一跃跳落。
他直直地落到半山腰的时候,这才召出佩剑,御剑到了山下,三转两转,径直来到了一处谷地的小河旁边。
已经有一个人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站在河边,流水明月配着他清瘦而挺拔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写意之感。
洛宵眼中带着欣赏之意,见到此情此景,便笑了一笑,轻声yin道: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1
听到他的声音,那人猛然回过头来,正是舒令嘉。
他见到洛宵,面露惊喜之色,快步走上,道:大师兄!
洛宵笑了笑,道:我刚收到你那封信,卢堂主就到了,又跟我周旋了半天,但也幸亏这样,反倒方便了我打消他的疑心出来。你等了多久了?
舒令嘉道:没多久。
他双手按着洛宵的肩膀,将他上下一扫,问道:倒是你,这些天自己在山上,没事吧?
洛宵道:那是自然,可别太小看你师兄,没把握的事情我也不会做。
他说完之后,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问道:可有师尊的消息了?
舒令嘉道: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师尊找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只有他昏迷不醒。我试了很多种法子,也没用。
洛宵沉yin道:这难道不是魔族所为?他们没有办法救治吗?
提到这事,舒令嘉有些沮丧,摇了摇头。
他问道:师兄,眼下山上的情况如何?我认为不管怎么说,师尊已经被找到了,这件事还是应该公布出来,稳定人心。但是他这个样子,我又担心
洛宵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道:你先说说人是怎么找到的,让我想一想。
舒令嘉便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洛宵沉yin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其实目前山上的情况十分动荡,卢章不能完全压住场,心里面肯定也是颇多算计。众弟子即不心服他,也不能完全相信我,人心惶惶,照这样下去,早晚生乱。
舒令嘉道:卢章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我怀疑他肯定和外人有所勾结,但又不像是魔族。难道
洛宵道:难道什么?
舒令嘉本来想说阎禹和纵无心的事,但话到嘴边还是停住了。
他倒不是信不过洛宵,但这件事要是往深里说,还关系到景非桐,舒令嘉不能替他去随便和别人交心,下回还得跟景非桐商量一番说辞才好。
他顿了顿,说:没什么,我是想,难道卢章也有登上掌门之位的想法?
洛宵深深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说对了。
舒令嘉微露诧异之色。
洛宵却没有说下去,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忽然道:还记得咱们两个小时候,也经常来这里玩。你活泼的很,每天光是追着你跑,都能累掉我半条命。
舒令嘉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提到往事,还是让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悠远之色。
是啊,以前都是你带着我到处转,我那时候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只想着自己跑出去玩。但后来你为了护着我摔了一跤,我才开始陪你在房里看书的,师尊都说,要不是大师兄那一摔,可能谁也别想把我抓进书房里面去。
因为舒令嘉不喜欢被一群人围着摸毛,因此最初那段时间都是何子濯在带他。
但当时何子濯门下也只有洛宵这么一个弟子,他经常前来请安,性格又温和沉静,逐渐的,舒令嘉也就跟洛宵亲热起来,趁何子濯不在的时候,总是喜欢让这位大师兄带着他跑来跑去。
洛宵身体不好,平日里对人也经常都是淡淡的,可唯独待舒令嘉十分照料,事事细心周到。
而自然,在他原本寂寞而乏味的生活中,也多了这样一个小绒球,会在他来的时候惊喜期待,叼着他的衣角把他往门外拽,也会在他读书的时候静静趴在手边,在他病痛的时候将爪子搭在他的额头上。
师兄弟两人几乎是相依相伴长大的,听舒令嘉这样说,洛宵不觉微笑起来。
他叹道:真想回到那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