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致知被这个难得一见的笑容惹得一晃神,又被穆德猛地带得往前快走几步,低头呵斥几句才让它稍稍老实了些。有点真无奈,也有些掩饰。
“这还乖呢!”穆致知啼笑皆非,将手上的绳子松开重新绕了绕,看着又朝窦杳摆着尾巴的穆德感慨道,“不过它应该很喜欢你的。”
被喜欢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即使喜欢着他的,是一只德牧。窦杳看着它热切地动着耳朵,心在那一瞬间,像是缓缓沉在了某种久违的温暖里。
他们绕着流金名苑走了两刻钟,直到天光大亮,才找了一张树荫下的长凳坐着歇脚。穆德也安静地趴在一旁,耳朵依旧灵巧地支着。
穆致知也跟着不知疲倦的穆德走出了一身薄汗。他仍然抓住绳子,弯着腰将手肘撑在膝盖上,看着窦杳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穆德,提议道:“要不回去路上你牵着它?我真是管不了它了,越大越能闹。”
窦杳抿着嘴唇,半晌后才低声说:“好。”
这串绳子还是之前怀袖随手买来的,款式新颖。穆致知仔细地教窦杳怎样往手上缠,也看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与线条流畅的腕骨。忽然他听见窦杳问自己:“养狗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吗?”
“嗯?”穆致知闻言一愣,随即又了然地笑着说,“你也想养一只吗?”
他吹了声口哨,朝穆德小幅度地招了招手。穆德一下站了起来,将脑袋蹭进了穆致知的膝盖窝里,任由穆致知一面顺着它的脊背一面温声向窦杳解释:“不麻烦的,只要勤快一些,习惯就好了。”
“其实我觉得,和穆德在一起能有一种无法取代的感觉,”穆致知回想起过去很多个瞬间,指腹轻轻蹭了蹭穆德shi漉漉的鼻子,“当初怀袖送我的时候,我还不想要呢,每次有事离开申沪都得把它寄养在店里。后来啊,无论什么时候回家,都会有它牵挂你,等待你。”
穆致知顿了顿,笑得像日光一般的明暖,轻轻地说:“我很喜欢它给我的……这种被依赖的、不孤独的感觉。”
你也会觉得孤独吗?窦杳听穆致知说他和穆德的故事,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个无关紧要的想法。
你有血浓于水的亲妹妹,又有林yin这样情比金坚的好朋友,为什么要说一只德牧,才让你有不孤独的感觉呢?
“是的,”窦杳低头看着阳光穿过林梢,透在穆德皮毛上一块块碎金似的细斑。穆致知见他的目光倏忽间放空了,似是想起某件很久远的事。
数秒后他才听见窦杳叹口气说:“我小时候,我家不让养狗。”
他的嘴角又绷起了,和这句迟来的埋怨凑在一起,像个委屈巴巴的小孩。
穆致知忍俊不禁地偏了偏头,好脾气地解释说:“可能家长都会觉得照料动物是个麻烦事吧?”他顺口开个玩笑:“毕竟照顾一个小孩子就够让人焦头烂额的了。”
穆致知见窦杳依旧摩挲着手里的牵绳,眼角不甘地耸拉着,心想要是面前的青年也有一对竖着的尖耳,只怕此刻也要没Jing打采地垂下来了。
“你要是喜欢,现在也可以养啊,”穆致知安慰窦杳说,“要是有因为工作不在家的日子,可以把狗寄养在店里。我可以给你推荐,很靠谱的。”
“我会养的,”窦杳突然抬头,望着天际渺远的一点,很认真地说,“而且一定会好好照顾它。”
果然养一只小动物是很多小孩都会有的执念吗?穆致知在心里笑着摇了摇头。
“好啊,”他说,“给穆德交个朋友。”
窦杳看着穆致知盈着笑意的侧脸,又低了低头。
他没有说的是,想养一只狗的其实是姜雨梨。那还是在窦杳念初中的时候,新年时姜雨梨给他打电话,和他聊了会儿天,说了一个故事。
姜雨梨告诉他,自己小时候就想养一只狗,长大工作后终于如愿以偿,可惜直到后来她嫁给了窦玉成,被她当时的婆婆,也就是窦玉成的母亲看不惯,逼着她只能把狗送人了。
那时的姜雨梨其实只是随口一说,语气里都是释然的轻快,而窦杳却不知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记了很多很多年。
回去的路上是窦杳牵着穆德,他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大而稳,牵得穆德很服帖,完全没有穆致知那偶尔的踉跄感。
晨露摇落着滴进了窦杳的衣领里,浓密的树荫间安静得一如既往,草木花鸟都像是陷在了一个暖融融的回笼觉里。
穆致知告诉窦杳,这里许多公寓都卖了出去,但其实真正有人入住的反而很少。他在这里住了一年多,空闲的时候总是牵着穆德出来玩,很少会碰见行人。
这里的房子皆是小型独栋,穆致知与窦杳的公寓也就隔了一屋。到了分别的时候,窦杳将手上的绳子解下来递还给穆致知。穆德依旧扒拉着窦杳的裤腿往上扑。
穆致知佯作吃味,笑骂它是小没良心,故作严肃地对穆德说:“一天不够,明天还要人家陪你吗?”
他习惯了把穆德当小孩一样和它说话,一时忘了旁边还有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