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杳就坐在穆致知的斜对面,看着穆致知面对镜头侃侃而谈,薄唇一张一合。
他几乎是耻于承认在听到《缉星》时,他曾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惊喜和雀跃,可他旋即想到,就连他自己都说穆致知的影片里,最爱的就是《倦鸟》。
那还有什么是对方说不出来的呢?
窦杳眨了眨眼睛,他心里复杂、别扭,只觉得接下来一分一秒都如坐针毡。可穆致知声音轻快,语气熟稔,似是早已打好腹稿。
“不过通过今天的接触,其实我觉得,小杳并没有大家形容得那么糟糕。他很有面对镜头的天赋,能够很轻松地捕捉到环境中某种……细微的情绪吧。你看他刚才的表现,没有受到身边任何人的影响,无论是眼神,还是细微的动作,就是一个活灵活现的,自负又失意的学生……”
说到这儿,穆致知望向了他,给了他一个充满鼓励的眼神,才继续下去。
“所以说,我认为他的确适合镜头,只是并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毕竟银幕的镜头是动态的,而小杳对于这种情绪的流动感把握得并不是很到位,依旧拿刚才那一幕举例,当他情绪发生改变,或是与人互动时,还是有些不太自然。打一个比方,他完全有能力拍出一帧帧完美的镜头,但如何让这些画面生动流利地连起来,就是他接下来要攻克的重中之重了。”
“我的建议是,可以先接一些与自己本身性格、经历相类似的角色,先从体验派入手,适应流动的镜头。我演的第一个角色苏子,也是一个与我相似的角色。所以很容易进入那种感觉。毕竟没有什么是可以一蹴而就的。演戏当然也不例外,大家要给新面孔一些时间呀。”
“就我个人而言,我非常期待窦杳的未来。”
穆致知示意他的评价结束了,于是镜头转而面对窦杳,跟拍笑着问道:“那窦杳,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又有什么好说的?窦杳已经不想去探究穆致知所说的那些有几分真假,他只觉得很挫败,很泄气,只觉得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窦杳张了张嘴,他并没有看着镜头,而是选择看向穆致知的眼睛。
他第一次见穆致知,就觉得他的目光中似是总有一缕挥之不去的的、温柔的雾霭。他好像有无尽的温柔可以给许许多多的人,却无法让人将他看个真切。
窦杳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只低声说:“多谢穆老师的关照。”
第六章
穆致知仰躺在酒店的床上。头顶的吊灯笼了满屋柔和的暖光,他将双手垫在脑后,轻轻闭着眼。眼皮下晕开的一片橙色,宽厚而熨帖,抚慰着他的心。
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后他起身拿起手机,转了节目组的庆祝微博。在主页随便看了两眼后发现一个多小时前林yin给他发了私信,问的行程:什么时候回申沪?
三言两语说不清,穆致知翻到林yin的私人号码拨了过去,那边没有接。他也不着急,顺手将酒店的电视打开,走到茶几前拉开下面的抽屉,将工作人员准备在里面的娱乐杂志都摆出来,百无聊赖地翻着玩。
至于电视里在播什么,他并不关心。有时候需要的只是一点打破沉寂的声音而已。
桌上有酒店送来的水果拼盘,穆致知咬了块蜜瓜在嘴里慢慢嚼,汁水甘甜而爽口,顺着喉咙一直沁到了人心底。
小时候他最嗜甜,一根糖水冰棍都要和林yin掰两半。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感觉烟味比一嘴甜,更让他有放松的感觉。
但人生总有更多的疲倦感,是任何滋味都无法疏剪的。
这几天谈好了合同到期后解约的事情,漫长的拉锯终于过去,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反倒让穆致知感到无所适从。他想起以前给穆怀袖检查作业,在《我的哥哥》里,穆怀袖写了这样一句。
“我的哥哥真是劳碌命”。
穆致知看了觉得好笑,说小妹怎么想到写这句?
穆怀袖当时换牙,nai声nai气地漏着风说,是听租房给他们的大婶随口说的。彼时十一岁的穆致知,在有限的词汇量中,还形容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搁在一旁的手机响起,果不其然是林yin的来电显示。
接通后林yin迫不及待地冲他埋怨:“可算得清闲了,真是累。你那边录得怎么样,辛苦吗?”
辛苦吗?他当然觉得辛苦,无论是演了十期的人设,还是和公司如履薄冰地交锋,都时常让穆致知有一种被扼住喉咙的、深深的疲倦感。
但他只是笑了笑,说:“还好吧。”
穆致知一面翻着桌上的时尚杂志,走马观花地掠过各式各样的俊男靓女,一面回答林yin最初的问题:“离回申沪还早着呢,怀袖是远嫁,婚礼在蓟津这边。说不定我还没回申沪,反倒你先过来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后天就要进组去给秦导还人情了,归期不定啊。”
“你和公司那边处理好了吗?”林yin那头依旧有点嘈杂,声音压得低,“用不用我出面支持你一下?”
“杀鸡焉用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