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杳看着穆致知在书页中抬起眼,一瞬诧异闪过,很快就是礼貌得恰到好处的微笑。这让窦杳莫名有些不舒服,或许是他没有这么快做好与镜头下的穆致知见面的准备。
哪怕就在今天,他隔着屏幕,与穆致知无数个各异的眼神对视着。
穆致知同他握手,掌心微冷干燥,一触即分。
窦杳满脑子斟酌着用不用再多说几句,他心里没底,却也知道只要维持了面子上的八风不动,什么场合也不会落了下风。
好在穆致知似乎也并不热络,只是对他笑了笑,也不再去理会他了。
窦杳松了口气,他并不畏惧寒暄,只是单纯觉得麻烦而抗拒。
他把平板拿出来,顺手放在膝盖上。借着一低头的瞬间,窦杳又按奈不住地看了穆致知一眼。穆致知正低头,专注地看一本书,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花瓣样在他面前摊开着的书页。
窦杳眼尖,看到书页上的标题,《我的大学》。
看不出影帝的阅读书目还挺学生气。
穆致知翻页的动作很轻,呼吸声也很轻。窦杳忽然想起在《倦鸟》前十几分钟,就给了穆致知很多的手部特写:碰杯时抬手拖沓下的无奈;撑着泥地爬起来,指尖无力地颤抖,手背划出血痕;写辞职信时十指飞快,愤怒地敲着键盘,又犹豫着、踌躇着,一个个删去了。
而镜头外的他,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修剪圆润的指甲透出一种玫瑰色,是鲜活的、有生气的颜色。
窦杳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收回了。他插上耳机,准备履行承诺用这两个多小时将《倦鸟》补完,刚刚点着屏幕将平板解锁,又陡然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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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津夜晚的航站楼白光明彻。穆致知背着包戴好了帽子口罩下机。
出闸口风平浪静,他满意地进了通道,偏头见窦杳也是全副武装,并有意无意地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正值倒春寒,冷风低徊,窦杳只穿一件衬衣,扣了一顶棒球帽,帽檐下是一双燧石样乌亮的眼珠,映着满场的灯光,让穆致知无端想起夜雨后水洼中,星空的倒影。
最初他本想和窦杳说一说录制的一些事,但他在握手时察觉到了窦杳呼吸一瞬的不稳,像是心里埋藏着的戒备与拘谨被掀开了一个角,于是他识趣地不说话了。
后来窦杳看他,他也不动声色。穆致知并不在意窦杳对他的看法。他很少在意不会影响到自己的事。
只是窦杳打量的目光,让他没来由地觉得不舒服。于是穆致知以牙还牙,也在视线中牵了一根弦,搭在了身边。
他留意窦杳把平板解锁,又出神地怔楞片刻,支棱着手指发了会儿呆,才点开别踩白块玩了一路。
看不出小模特打发时间的方式还挺有童心。
机场人来人往,路人行色匆匆。出了航站楼,穆致知不欲在此多作停留,正掏出手机看经纪人乔虹先前发的消息去找车。回头见窦杳停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望着自己身影的目光似是欲言又止。
他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穆致知心里嘀咕了一句,是一个自作多情的错觉吗?
窦杳恰好站在通道侧的Yin影处。穆致知给助理发了消息,收起手机走了过去。
他站在窦杳面前,将口罩拉到下巴,温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冷白的光从窦杳身边照了过来,他似是没料到穆致知会过来和自己说话,不自在地侧了侧身。
穆致知看他的侧脸,横看成岭侧成峰,鼻尖是口罩也遮不住的挺翘。而他的局促也只有一瞬,很快也将口罩摘下,唇齿溢出白雾:“我在等我的经纪人,他和我们一趟航班,去洗手间了。”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谢谢前辈关心。”
什么呀。穆致知轻轻笑了下,是无奈于自己的多此一举。
方才在飞机上坐在一块儿,他就品出了窦杳的肩宽腿长,现下站在自己面前,更是杉树一般秀颀挺拔,脊背上似是永远抵着一把标尺,丈量出他模特出身带来的姿态端正与风度翩翩。
穆致知矮窦杳半个头,对方和他说话时微微垂着眼睛,却并无居高临下之感,反而让穆致知想起家里的德牧。
有时他将剧本盖在头上,躺在沙发上偏着脸睡着了,醒来时总是见到德牧安静地扒拉着沙发扶手,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他再一次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
面前的人眉头微蹙,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又生生止住了。
随即窦杳的目光越过了穆致知的肩头望向了走来的人,穆致知也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拿着公文包,正朝他们的方向快步走来。
等到了他们跟前,男人却没顾得上理会窦杳,先是讶异地看向了穆致知的脸,才伸出手来:“您好,穆老师,我是赵煊,很喜欢您的作品。”
穆致知也伸手道谢问好。
一旁的窦杳适时开口道:“这位是我的经纪人。”又转头对赵煊说:“我和穆前辈正巧搭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