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宝座右侧放着一口方形的鱼缸,缸中那只金红的龙鱼正静静悬停在水中。容铮进门的时候,那双琉璃般的鱼眼随着容铮的靠近轻轻转动,竟让人产生被它注视着的错觉。
听闻女皇从离宫回来之后,更加沉迷于这些水族异宠,不但每日亲自照料,连开会议事都要将其带在身边。
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陛下万安。”容铮忽视了这道诡异的视线,俯下身,如往常一样对女皇行了个常礼。
容铮行礼的同时,钟毓也朝他欠了欠身。
女皇掀起眼皮,眼风横扫向容铮。她没有让容铮免礼,也没有准许他起身,而是叱道:“跪下!”
女皇这一声不怒自威,女官端着茶水点心,刚一进门就遇上这场面,急忙退了出去。
容铮的表现倒是镇定,他没有问任何缘由,敛了敛衣摆,应声跪下。
在现代皇室,下跪是一个很重的礼仪,除了在重要的祭祀庆典场合,或者是犯了非常严重的过错,一般不行跪礼。
女皇坐直了身体,沉声问道:“容铮,你可知罪?”
“请陛下明示。”容铮双膝跪在地上,腰背挺得笔直,看上去可没有丝毫“知罪”的模样。
“这是朕近日来收到的弹劾信。”女皇从钟毓手中接过一摞文书,扬手抛在容铮面前:“桩桩件件与你有关,自己看看吧。”
厚厚的文书摔在容铮面前,散落成一片,容铮不用看也知道这些弹劾信里写了什么。大概是这段时间里容溶铺好了路,各路牛鬼蛇神都忍不住出动了。这些弹劾信堪比一本老黄历,恨不得把他三岁那年尿裤子的错失都挖出来弹劾一遍。
女皇见容铮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之情,痛心疾首地说道:“铮儿,我对你很失望。你身为本朝的太子,居然会犯下此等过错!”
女皇此言,无异于在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下直接给容铮定了罪,背后的意图已是昭然若揭。
容铮俯身行了个大礼,没有辩解。看来女皇今日让他前来,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把背上的这些黑锅背得瓷实些。
在这被动的局势下,与其早早亮出自己的底牌,不如先瞧瞧对方留了什么后手。
女皇见容铮不答,只当他心里有鬼无言以对。她立刻就将自己的身份从高高在上的皇帝,转化为慈祥护短的祖母。
“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女皇长叹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逐渐和缓了下来,言语间满是无奈:“毕竟你是我的亲孙子,我也不忍心看着你行差踏错,念在你是初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女皇说完,递给钟毓一个眼神。钟毓会意地点了点头,迈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间,一双做工考究的皮鞋就出现在容铮的视线中。漆黑的鞋面上没有一颗灰尘,仿佛鞋子的主人从来不曾步下凡尘。
“殿下。”钟毓居高临下地看了容铮一眼,打开手中的文件夹,将一张纸交到容铮手中:“请您过目。”
女皇适时说道:“这是我请国师帮你起草的一份陈情书。”
说着,女皇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了一声,继续缓慢地说道:“你在这份陈情书上盖上你的太子印玺,明日公开发表以平民愤。之后我将亲自出面替你平息此次事端,保证你可全身而退。只要你将来遵纪守法,恪守太子的本分,也不枉费我的这番苦心。”
容铮快速扫了一眼手中的陈情书,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钟毓的这封陈情书写得很有水平,这哪里是陈情书,分明就是太子的认罪状。针对容铮的正式调查还没有启动,女皇就如此急不可耐地盖棺定论,可见她老人家打算釜底抽薪,不给容铮留下一点翻身的机会。
容铮的父亲在位期间名望颇高,容铮这个太子这些年来也十分得民心,无论是在政府皇室还是民众间,支持者众多,单凭此次事件绝对没有废太子的可能。
女皇料定容铮此番已陷入绝境,正是提出条件交换的好时机,为了能够脱困,他必然会选择饮鸠止渴。一旦有了这份“认罪状”,容铮的太子宝座便如同稻草扎成的一般不堪一击,日后只要随便一丝风吹草动,便会无可挽回地崩塌到底。
容铮一目十行地读完这份“陈情书”,接着便小心翼翼地将其折了起来。这一幕落在女皇的眼里,心中不由地暗自窃喜。
只是她还没高兴上多久,就听见“撕拉”一声响,容铮将折好的纸页一下子撕成了几瓣。
“此事就不劳祖母费心了。”容铮道。
容铮目前的处境虽有些艰难,但还不至于甘心钻进这样的圈套里。
说完,容铮未等女皇允许,擅自站起了身。他绕过钟毓,迈步来到香炉前,将手中这张撕得粉碎的“陈情书”扔进了炉灰里。
香炉中蹿起一束火苗,瞬间便将碎片舔噬。
容铮的眼底有橙色的火光在跳动,他望着化为灰烬的“陈情书”,对女皇道:“请陛下再给我一些时间,我自会妥善处理。”
缸中的龙鱼摆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