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项是裴长淮带走的,又是赶在赵昀审讯刘项之前出了这样的事,但凡是个人都会怀疑是裴长淮怕刘项受审时攀咬出侯府,所以才杀人灭口。
按照律例,他们当速速赶去侯府,押了裴长淮回来审问,但因他贵为正则侯,官爵在身,即便是刑部也不敢贸然与他作对,两位侍郎商计一番,只能先去太师府,请示徐太师的意思。
徐太师听闻此事后,当即写了一份手谕,派遣官兵到侯府,传裴长淮去刑部候审。
官兵持刀进入侯府,找到裴长淮,态度恭敬地说明来意。
眼前裴长淮正捧着手炉静坐,身旁无侍卫,手中也无兵器,纵然如此,他们当中也没人敢轻易碰他一下。
唯独有一个胆大的,气焰嚣张地搬出太师的手谕,非要给裴长淮上刑具。
裴长淮料到最后必定是太师府来收网,不出意外地笑了笑,淡声道:“拘我?你恐怕还不够格。
说罢,裴长淮起身,吓得一众官兵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裴长淮道:“刘项的死,本侯会亲自给皇上一个交代。”
正要问如何交代,但见在众目睽睽之下,裴长淮解下腰间玉带,褪去外裳,仅穿一件单薄的衫袍在身,而后独自走出房门,走进雪天,一直走到通往皇宫大内的午朝门前。
立于凛凛寒风当中,裴长淮腰身如利剑一样挺拔,面容似细雪一般清冷。他仰头看了一眼巍峨高大的朱门宫墙,一掀袍角,屈膝跪在地上。
守卫午门的御林军皆是一惊。
裴长淮伏身,拜道:“罪臣裴昱上蒙天恩,统领武陵军数载春秋,御下不严,闭目塞听,致使军务败坏至极,贪鄙隐祸丛生,误国不休,有负圣望,今日特来请罪,以乞帷盖之恩。”
自宫门起,裴长淮三叩九拜,每一拜后再高述一遍罪名,如此跪上百余台阶,不止不休。
满地白雪里仿佛藏着刀锋一样狠厉的寒意,浸到他腿骨当中,冷得他手脚僵硬,疼得他刻骨铭心。
裴长淮此举太过不可思议,本欲带他去刑部的官兵难解其意,只好先回到太师府复命。
太师府中,在听雪阁的竹帘之后,那坐在栏杆上守着冰湖钓鱼的人却正是当朝太师徐守拙。
复命的官兵跪在听雪阁外,低眉垂眼,连喘气都带着谨慎,更不敢正视阁中的人。
此时徐世昌亦在阁外等父亲考问功课,眼见父亲就要处理公务,巴不得立刻开溜,他道:“朝堂公务第一要紧,儿子就不叨扰父亲大人了,这就回去用心读书。”
“慢着。”徐守拙唤住正要飞走的徐世昌,道,“不如留下,听听是什么事。”
“我看就不必了吧,我又听不懂。”徐世昌嘟囔了一句,掀起眼皮偷偷往听雪阁内溜了一眼,到底不敢忤逆,乖乖地站回了原地。
那官兵便恭敬地将裴长淮去皇宫请罪的事回禀了。
徐守拙对此不置一词,只令他退下。
那人一走,徐世昌僵了半天的脸,屈膝朝竹帘方向跪了下来。
里头传来徐守拙沉沉的声音,“你跪什么?”
徐世昌低着头,眉却皱得很深,道:“爹,儿子求您救一救长淮哥哥。”
“你为着裴昱,就肯向别人下跪?我看你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您不是别人,您是我爹。”徐世昌道,“爹,我不是傻子,很多事我看得比谁都清楚,您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装糊涂。您跟老侯爷政见不合,咱们跟裴家在朝堂上一直不怎么对付,这些我可以权当不知道……”
他抿了一下嘴唇,语气渐渐急躁:“可儿子、儿子就是不明白!如今裴家已经成这样了,您为什么还要跟长淮哥哥过不去?他管武陵军管得好好的,您非要塞一个赵昀进去让他不痛快,眼下刑部要找他的不好,您管刑部怎么拿人干么?逼得长淮哥哥去跟皇上请罪,要他在皇上面前没脸……”
徐守拙放下鱼竿,难辨喜怒地道:“你放肆。”
“放肆就放肆,您想打我,也便打罢,可这些话我一定要说。”徐世昌痛心道,“爹,长淮与儿子一同长大,小时候我贪玩,跑到野林子里爬树,结果滑脚跌下来,摔断了腿。我当时害怕极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太师府中那么多仆从都没找到我,只有长淮记着我会去哪里。那天是他第一个找到我,看我断了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将我一路背了回来,送到医馆中请人医治。正骨的时候,我哭着喊疼,长淮拉住我的手好生安慰,让我不要害怕,直到大夫说也帮他包扎包扎伤口,我才知道原来他中途也摔过一跤,被尖竹根划伤腿,整个裤管上都是血……我看见以后,心里就想,哪怕是嫡亲的兄长也不过如此了。”
他说着,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他一抹泪水,再向听雪阁中叩头拜道:“父亲,这回就当儿子求您,求您高抬贵手,放过长淮哥哥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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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太忙,有些顾不上更新这本。
别怕,完结肯定是会完结的,结尾我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