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放映厅里乱成一团。
很多人七手八脚地冲上去扶张念文。有个人可能是怕迟也再动手, 先下手为强地来摁迟也的手。喻闻若突然蹿上来,保护性极强地一把将迟也护在自己身后。所有人都在惊呼,闪光灯响成一团, 幕布上还在放映“百年光影”, 上世纪20年代的女星笑容悲悯地注视着他们, 宛如教堂里的圣母。
邹元朗提高了声音在叫嚷。有人说要打急救, 邹元朗只当没听见,高声劝大不要拍了。喻闻若一条手臂像铁钳一般紧紧箍住了迟也,既有保护意味, 又像是拦着他继续动手。迟也激动极了, 所有的声音都更刺激了他,他咬着牙,尽力想往前扑, 还想揍张念文。
“我杀了你!”他嘶叫着, 声音不大, 嗓子却完全变了调, 不像他了,“我就是小镇来的混子, 不念书的流氓!我今天非要杀了你!”
喻闻若那只手往下移,干脆从他腰间一抱, 也不顾旁人在看,半拖半抱地把人带了出去。他们走的时候,围着张念文的人还是都俯着身,看起来他一直没爬得起来。迟也被喻闻若塞到车里的时候, 才昏昏沉沉地反应过来,张念文被他打倒在地的时候,后脑勺撞在地板上, “咚”地一声很响。毕竟上五十岁的人了,不会真被他打出个好歹来吧?
迟也冷静下来了,全身都抖得厉害。他叫了一声“喻闻若”。喻闻若在开车,闻言把右手伸过来,扣住了他的左手,似是无声的安慰。迟也这才发现他右手疼得厉害。那一拳太用力了,他手背指骨的地方在发烫,高高地肿了起来。大拇指也使不上力。但他忍住了,什么话都没说。
喻闻若也不说话,他车开得很快,早就过了限速。迟也想提醒他小心交警,但始终都没开得了口。一直回到迟也里,喻闻若也仍旧沉默着。迟也开始慌了,纷纷乱乱的思绪都散去,他又想起来那个问题——张念文到底对喻闻若说了什么?
“喻闻若……”
迟也又叫了他一声,声气很软,可怜巴巴的。但是喻闻若还是没理他。他把人带到沙发上,摁着迟也坐下,然后转身去了厨房。迟也不放心地站起来跟过去,看见喻闻若从冰箱里取了冰块,用水槽边备着的那种一次性滤厨余垃圾的网兜装好,做成了一个小冰袋。然后他转过来,拉着迟也,又把他摁回了沙发上。
迟也任他抓住了自己的右手,把冰袋敷在了他已经肿起来的手背上。冰袋太凉,刺激得他一哆嗦,想把手缩回去,但是喻闻若用力地抓紧了他的手腕,没允许。迟也只好僵着,忍了一会儿。喻闻若的动作很轻,没把他弄疼。
迟也开口问他:“张念文跟你说了什么?”
喻闻若低着头,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迟也这只手。
迟也又道:“不管他说了什么,都不是真的。”
喻闻若就是不说话。
迟也伸出左手,想去摸他的脸,让他抬头看看自己。但是喻闻若微微避了一下。迟也彻底慌了。
“你听我解释行不行?”
喻闻若终于肯抬头看了他一眼。
迟也把心一横。
“我以前确实跟张念文在一起过。”他咬着牙,强忍着胸口泛起来的恶心。但他不得不这么说,他无法承受再像对着项影那样对喻闻若说一遍,更无法承受喻闻若哪怕有最轻微的一丝质疑。因为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同样是男人,你不会反抗吗?
迟也深吸了一口气,像从身上活撕下来一块rou似的,继续道:“但是后来,我们俩感情出了问题,所以……”
他说不下去了,喻闻若还是就那么看着他。原本还轻微地动一下小冰袋,现在那只手也僵住了,冰袋就那么持续地贴在迟也的皮rou上。迟也浑身都在颤抖,手是冷的,心也完全冷掉了。他猜到张念文大概会跟喻闻若说什么了。
“是我主动的。”迟也心里在痛号,他认下了。“是我……当年为了更好的前程……”
迟也说不下去了,他抽回手,几乎崩溃地恳求眼前沉默的人:“你说句话吧,骂我也行。”
一片静默。喻闻若的眼神像两潭不见底的水,要把迟也溺死。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好像有无数的话要吐出来,但全堵在了喉咙口。他咬着牙,像是要把这些话要嚼碎。
然后他突然指了指面前的展示柜。“金燕奖的奖杯为什么盖起来?”
迟也愣住了。
喻闻若又问:“他强迫你的吗?”
迟也满目惊愕,下唇剧颤,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喻闻若的问题全憋闷在胸口里,好像一个快要涨破的水囊。他想问当年在意大利是不是也是张念文?你说过的有人占你便宜,是不是也是他?违背你的意愿,用侮辱女人的方式来侮辱你的,是不是也是他?
但是他最后问出来的却是:“他打你吗?”
迟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眼睛眨都不眨,然后两滴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特别大颗,挂在他下睫毛梢上,摔到脸颊上时,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