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真相?”
“不是你一手把我带出来,是我,成就了你。”迟也笑得近乎失控,“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一片沉默,良久。
张念文硬邦邦地冷笑了一声:“迟也,我没想到你现在已经膨胀成这个样子了。”
“不是吗?”迟也反问他,“我离开你以后你拍出了什么?《雪泥鸿爪》失利,你说那是因为孟轻雪太嫩,撑不起来。《大河》还是不行,你又说现在的观众不懂你。《唐宫未央》倒是有票房,但影评人说你商业化得过头,流于庸众,你还要去堵人家的嘴!到今年,你还拍了什么?”
迟也又逼近一步,恶狠狠地直视着张念文的眼睛,“承认吧,你再也拍不出了!”
张念文突然狠狠地攥住了迟也的手腕。有那么一瞬间,他脸上露出了一种野兽似的凶恶来,跟他一贯的儒雅完全不相符。但那才是迟也所熟悉的人——一头披着人皮的兽。
迟也的手顺势握成拳,用力地挣脱开张念文的钳制。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张念文。很长时间以来他都禁止自己想到这个人,所以时至今日,他心里面那个形象已经很模糊了,只知道是个无比丑恶的人。可是今天凑近了一看,他惊奇地发现他好像理解了喻闻若之前说的话——不错,张念文保养得很好。他甚至仍然称得上英俊。可他的脸透出了那样一股俗气,熏得迟也几乎跌一个跟头。
他认识张念文十几年,头一次破开那些障,真正看清了这个人。
他突然觉得过去的自己是那样可笑。无论是迷恋他,还是惧怕他,都显得可笑。此时此地,他只感受到彻头彻尾的鄙夷。
迟也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脑,他宣告似的,挺直了背道:“我已经不怕你了。”
“是吗?”张念文冷酷地看着他,“那到底是谁在替你撑腰呢?是那个姓蒋的女人,还是你的新男朋友?”
提到喻闻若,迟也那股气突然泄了一半。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张念文,露出了一点虚张声势的马脚。
张念文不紧不慢地往下说:“还是说,你两头都不耽搁,前面伺候女人,后面伺候男人?”
迟也被他话里的恶意刺痛,剩下的一半豪气也泄尽了。他又重新回到了惊惧交加的状态,白着脸,张口结舌地分辩道:“我没有……”
“你当然有。”张念文笑了,“你一向是这样睡上去的啊迟也。以前勾|引我,后来为了对付我,又爬上那个姓蒋的女人的床……”
“我没有!”
张念文没理他。“这个喻主编的来头也很大啊。我听说他跟这间房子的主人私交很好,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攀上的交情啊。”
他同样逼近迟也,和刚才迟也试图攻击他的样子一模一样,但比起迟也刚才的激动和口不择言,张念文显得镇定得多。
“你啊,就是改不掉小地方出来的习气。势利。”他声音很轻,眼里有恶意的光闪了一闪,“你长了这张好脸,倒是害了你,整天不走正道……说到底,也是我没有教好你。”
迟也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转身想走,不断在心里提示自己以前心理医生教他的话——这不是真的,他在打压我。这不是真的……
张念文又拉住他,没让他走。
“你的喻主编知道你是怎么……”他讽刺地笑了一声,怪腔怪调地学着迟也刚才的语气:“成就……了我吗?”
迟也猛地回头看他,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意味。
“不要……”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仿佛哀求。
张念文笑了。他主动放开了迟也,掸了掸自己的西装外套,直接走开了。
迟也僵在原地,周围的人经过他的时候都回头看他一眼,但是没有人停下来跟他说话。迟也不确定他们之间的对话到底被听去了多少,他只记得自己有几句完全没有控制住音量。他开始觉得头痛欲裂,媒体们一定又会大作文章。迟也想象着那些标题——“师徒再闹不和”“年度大戏,还没完结吗?”……等等等等。
激烈的情绪慢慢从他身上散去,迟也觉得自己像一块被拧干的抹布,扔在这里,无人理会。他很想回家,他茫然地场内找喻闻若的身影,但他突然找不到人了。喻闻若不知道去了哪里。
邹元朗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你怎么还傻站在这儿?”
迟也回过头去。邹元朗看着他,迟也眨了眨眼,梦游似的,突然道:“你瘦了。”
邹元朗无语地笑了一声:“你开个刀还能胖啊?”
哦,对。迟也慢半拍地想起来慰问他一句:“你身体好点了吗?”
“嘘。”邹元朗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不要在这种地方谈我的病。”
迟也点点头,又问:“喻闻若呢?”
“你们俩是一刻都分不开啊?”邹元朗调侃了他一句,“刚才喻主编也是心不在焉,老想过来找你。我说你跟张导正叙旧呢……”
迟也打断他,又问:“喻闻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