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些许窸窣声,秦笑摸着黑叠好被子,将床单仔细抚平后走到门口将门关上。
最后一丝光源消失,房间里彻底黑暗下来,秦笑又走到窗户边将窗户仔细关紧,随后拉上窗帘。
做完这些,他提起一直丢在沙发上的购物袋,转身进了洗手间。
“啪!”突然的光亮有些刺眼,秦笑低头闭了闭眼,随后就着低头的姿势一粒一粒地解开扣子,在镜子前将身上的病号服脱了下来。
瘦削的身子再次展示在灯光下,依然是青红错落交叠在白肤的底色上。触及时指尖用了点力,青乌处便传来钝痛,秦笑收了手,动作干涩地从购物袋里拿出衣服。
卫衣、毛衣、裤子依次在眼前排开,秦笑把手伸向毛衣,指尖有些不稳地拿起来,他垂着头,发丝遮住眼眸,顶灯的光落在薄薄的肩头,肩颈处的锁骨像一对翅膀,颤抖着高飞。
毛衣的下摆垂顺地落下,秦笑弯腰套上裤子,最后视线转向那卫衣。
明黄色,真幼稚。秦笑想,手却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拿起来,套头穿上了。
最后一次看向镜子里的人,秦笑勾了勾僵硬的嘴角。
笑一个啊,他无声说,虽然要离开了,但白吃白喝这么久,还赚了套衣服,不应该要开心吗?
走出房门前,秦笑又翻出了他被送进医院时穿的那双鞋。当时的衣服被血糊的不成样子,只有鞋还好点,可以继续穿。
秦笑套上鞋,拉开病房门,最后一次回头看这间住了六天的病房。
一枕黄粱,如梦方醒。
关上这扇门的刹那,他会再次变回了那个贫穷、自私、不要命的秦笑。门合上的刹那,因为这间房而遇上的那些人,田洋洋、小护士、护士长、周晟源……全部都将留在了里面,随着被抚平捋直的床单一点点地将存在的痕迹抹灭掉,然后被清洗、消毒,再下一次,遇上了一个新的人,代替前一个人的位置。
他是个幸运的小偷,偷了四十六块钱,偷了这里的逍遥六日,现在他要将这些原原本本地还回去,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嗒。”秦笑合上门,面无表情地转身朝大门走去。
走廊静悄悄地,护士站陌生的小护士埋头在药剂房里配药。这个时间点没有熟悉的人在,护士长和田洋洋下班了,而周晟源很早就离开了,再没有回来。
秦笑干脆将卫衣的帽子拉起戴在头上,低头快步朝门口走去。
前脚刚迈出大门,后脖颈猝不及防地被人捏住,秦笑脚步顿住,身体本能的反应使他曲起脊背猛地反身挥拳,却被措手不及间地圏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周晟源干脆拽着惊愕的秦笑走出大门,来到花坛。
“……你要干什么?”周晟源挑眉看着一身装备整齐的秦笑,那件明黄卫衣太过可爱,周晟源板着脸看他的时候还不得不憋着笑,“打算夜跑?”
秦笑愣了愣,还没回过神。夜跑,一个很好的借口,但秦笑只是愣愣地盯着脚尖,没有反应。
周晟源又问了一声,见小孩还没反应,唤他:“秦笑?秦笑?”
秦笑指尖动了动,仰头张了张口,看着周晟源。
“怎么了?”周晟源奇异道,刚往前一步,就见秦笑往后退了退,眼神里的迷茫消失,换而被一种冷静下来的神态替代。
“怎么了?”周晟源继续问,小孩这样看起来有些奇怪,“这么晚你要去哪里?刚才我叫你你也没有回头,要不是这件衣服我还不一定认得出来你呢?”
周晟源笑着说道,想缓和点气氛,小孩却直直地看着他,黑色的瞳仁里看不出感情,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怎么了?”周晟源再次轻声重复了一遍。
秦笑眼睫极其轻微地颤了颤,像是有风从眼前扇过,嘴唇翕动,半晌后他开口道:“……我要走了。”
“走?”周晟源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觉得不是他理解的“走”,但是秦笑继续说道:
“对,我要离开了。”
周晟源嘴角的笑冻住,在这样的环境下思考这个有点费力——在花坛里听到偶遇的秦笑说要走,比他在病房里听躺在床上的秦笑说要走更令人难以接受。
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秦笑咧嘴粲然一笑,笑容在花坛布满的地灯映照下显得青春且美好:“我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我打算开溜了。”
他的话语很轻松,语气甚至还有点俏皮,但是站在他的面前,周晟源蹙着的眉却无法舒展。那笑容里可能藏着一点惬意与悠闲,偏偏让周晟源敏感地察觉到伪装痕迹过重,始终显不出多少的甜蜜与开心。
“你跟我说实话。这是实话吗?”周晟源凝眉。
“当然。”这是实话,一半的实话也是实话。
“为什么?”周晟源问。
“我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我好了,所以我打算溜了。”
“那为什么今天白天不告诉我?不提前和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