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后,黎投身于人们身上的真诚和热情似乎有了回报,他和他们变得亲密起来,很少有人再对他摆出敬畏的姿态,他甚至促成了一对少男少女的婚姻并受邀担当了证婚人。凡人的筵席喧闹异常,但身处其中却相当放松,黎和同桌的年轻人们亲切地饮酒谈天,这是大半年前,甚至于百年以前,都不可能出现的光景。
这一代凡人似乎都没有与白魔法师同桌吃饭的记忆。
可即便是这样,黎仍旧饱尝着空虚。
一个海风微凉的傍晚,表面斑驳的围墙外,一位母亲态度蛮横地从孩子手中夺走苹果,并告诉她那是明天一早要献给黎大人的供品。孩子指了指窗外只剩枝叶的苹果树,控诉为什么一颗苹果都不能留给她。母亲向她解释说,如果没有献出全部就会受到惩罚,孩子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质问母亲:“黎大人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过吗?凭什么惩罚我们?”
母亲和围墙外的黎一同陷入了沉默,父亲赶过来捂住孩子的嘴,惶恐地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Meteors festival
一个深秋的正午,粮仓背后的草垛上,几个少年围拢在一起谈论魔法——他们原本对魔法世界的知识知之甚少,几乎都是黎讲给他们听的。
一个少年说:“如果我能出生在斯科维奇多好,那块土地魔力充盈,许多孩子降生时就拥有魔法炉心,注定会成为魔法师受人尊敬,而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块贫瘠的土地。”
另一个孩子接话说:“或者说,你很有钱,可以购买昂贵的魔法炉心移植到自己身上,再付一块纯度合格的日曜石当学费,就可以进那所有名的圣彻莱斯学院了。”
“我们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钱?”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一卡车土豆只能换五枚银币哎,听说一颗日曜石值一卡车金币。”
“那么得种多少年土豆才够一枚金币啊,五年,十年?”
“或许卖掉我们家的羊羔能更快一点。”
“吉鲁,你要卖掉羊羔去求学吗?或许真的够学费呢!”
“我可以把偷偷攒下的十枚铜币送给你当成路费。”
“我没有铜币,但可以把我们家的扫帚无偿资助给你。”
孩子们一个个跟着起哄,把那名叫做吉鲁的男孩说得面红耳赤。引起话题的男孩却没说话,双手撑在下巴上,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果园里忙碌的黎——他并不知道以魔法师的听力足以将刚刚那番话听进去,且黎早就意识到了他的视线。事实上,那时黎正在反思自己之前的授课是否起到了反效果,因为有太多的凡人出于对魔法的向往而走上了邪道,而成为魔法师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事,之后的路也并不好走。
果园里的红橘树长势很好,摘取那棵红橘树顶部的硕果对黎来说有点困难,于是他唤来了扫帚,骑在扫帚上挽起袖子继续工作。老实说,一位身穿白金袍的魔法师骑在扫帚上努力伸长手臂摘果子的画面颇有喜感,一直盯着他的男孩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们说,黎大人是怎么进圣彻莱斯学院的呢?”
另一个男孩也看见了这一幕,附和道:“我也很好奇,黎大人看起来有点笨手笨脚的。”
“我看八成是他出身显贵吧,也许魔法师证也可以用金钱买到,我舅舅就在蒙洛省议政厅买到了一个官职,大人的世界就是很肮脏的。”这个孩子说话时一副老成的口吻,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想魔法师协会不会像蒙洛省的议政厅那样腐败吧……”那个叫吉鲁的孩子小声辩解道。
“也对哦,毕竟魔法师协会并不是一两个人说了算的。”
“听说协会里也有许多不会魔法的普通人。”
“而且黎大人看起来似乎……不太富裕,他的扫帚还是破的,帽子上还有难看的补丁……”
“黎大人说了,魔法师协会有一套独立的考核体系,通过考核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魔法师。”
其他孩子们也意识到了先前的猜测有些荒谬,围绕这个话题接着议论起来。这时,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孩子突然站了起来,语气颇为轻蔑地说道:“魔法师?他来到莱卡以后有干过任何一件魔法师该做的事情吗?他在村子里干的那些活,我也可以,而且比他干得更出色!”
伙伴们因他过于无礼的发言怔住了,过了半晌才有人回应:“迪亚,干嘛突然这么生气啊?”
迪亚偏头瞥了一眼他的同伴,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来,一言不发,攥紧拳头离开了草垛。他走了好一会儿,一个孩子才开口缓和气氛:“大家不要管迪亚说的话啦,他会这么说只是因为莉莉丝替黎大人编了头发。”
“对哎,他一直迷恋莉莉丝……”
后面的话黎没再听下去,在那之后他和孩子们一起玩耍时,鲜少提及魔法世界的事情。
十一月末,流火节那一天,黎受到了少女直接猛烈的追求,这让他始料未及——因为在那次偷听孩子们的谈话之前,他压根不知道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