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脑海中忽又浮现起母亲的话,眼眶一酸,险些又流下泪来,沐与归抬头望向窗外,想起容陌璃也是刚刚丧母,话风一转道:“你也不要难过了,身为父母,他们是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伤心的。”
容陌璃啃着桂花糕,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沐与归也没想着让他回答,灵堂设在不远处,灯火闪烁中,透过窗子,可以看见两个人影跪在地上,绛紫和一干人站在外面,许久不去,触景生悲,沐与归突然不想去了。
遥遥望去,丞相府外,一派欣欣向荣。
而府内却是空前的落寞,沐映帘喜静,丫鬟婆子本就没有几人,如今又在灵堂外守夜,偌大的府中空空荡荡,灯火稀疏。
万家灯火璀璨,人间烟火阑珊。
各人的事,终归是冷暖自知。
待沐与归回过神时,容陌璃已经抱着被子睡熟了,嘴角还残留着糕点屑。
沐与归叹了口气,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望着灵堂那片烟火,黯然神伤。
……
天方破晓,府外已有哀乐奏起,不多时,队伍已经凑齐,沐与归一身缟素走在人群前面,哭过的眼睛有些红肿。
容陌璃站在他身旁,一身缟素还没来得及更换,又是天下第一门何兮山少主,此番随行自是无人提出异议。
是个晴日,纸钱翻飞,白茫茫地铺在地上。
沐老夫人下葬之处是三丈涯西北部一座荒山,距此处并不远,早已被皇上买下,赐给沐家。
沐与归忽然想起,一家人来蜀中的时候,走的便是三丈涯。
如今再次经过,同乘马车的母亲,却已变成棺椁中的遗物……
……
“大仙大仙,你怎么了?怎么垂头丧气的?前几天的神采去哪了?”
白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沐与归猛然回过神,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走到三丈涯旁。
白面插在沐与归和容陌璃中间,依旧嬉皮笑脸道:“怎么才一日不见,就成了这般模样。”
沐与归转头望了望,其余人无知无觉地走着,想是白面只是对他现了形的,不知身边这位少主有没有察觉。
沐与归轻咳一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能不能把嘴闭上。”
“我闭不闭都行的,反正其余人既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你不用担心。”
沐与归不答,继续往前走。
白面紧跟着他,回头回脑看了一圈,又道:“这是出殡吗?谁仙逝了?你家人?你姐怎么没来?那边的是你爹吗?来的人怎么这么少,我觉得你们丞相府应该很有面子的啊?”
沐与归道:“我父母喜静,业已下诏平民百姓不得外出。”
“哦,这样啊,要我说,这种事就应该大Cao大办,这样才……呜呜呜……”白面还要再说,嘴已被身边一个陌生少年捂住,紧接着脖领子被人拽住,连鬼带话一齐被甩进了旁边的三丈涯深渊。
容陌璃扔完老鬼,理了理袖子轻声道:“哥哥不用理他,就当风声大了,扰乱了耳朵。”
☆、彼岸
沐与归点了点头,垂首不语。
那日山崩掉落的土石掩埋住很长一段路,尚未来得及处理,一行人不得不绕道而行。
忽听身后有人嚷道:“棺……棺材动了……棺材动了。”
“啊!”人群中惊呼一声,纷纷后退,几个抬棺的小厮吓得面无人色,二话不说把棺椁扔了出去,嗑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过来。
却见那具棺椁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沐与归面上一寒,看着人群中问道:“刚才是谁说的?确定没有看错吗?”
一个小厮站出来,哆哆嗦嗦地道:“没有看错,二公子,我真的没有看错,刚才棺材板真的动了。”
旁边一人插话道:“这里面是沐老夫人的遗物和首饰,又不是尸体,还能诈尸不成。”
“是啊,如果是尸体还有可能诈尸,可老夫人这……唉……”
“对啊,你是不是胆子小看错了,你自己害怕可不能吓我们。”
见无人相信,那小厮又急又怕:“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看错,我保证没有看错,它它它真的动了。”
见他如此肯定,周围人的质疑声渐渐小了下去,脸上神情慢慢转为恐惧。
沐与归看了看四周,冲跟在人群后面的沐映帘道:“爹,就葬在此处吧。”
一行人停住的地方位于山脚下,宽敞平坦,先行在此掩埋,日后修成陵园倒也可以,倘若再耽搁下去,若是陡生变故,殃及无辜,那便得不偿失了。
沐映帘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棺椁上,不知在想什么,其余人见他没有反对,纷纷上前动土。
沐与归走在前边,指着一块空地道:“就这里吧……”
他话音未落,身后棺材板悄无声息地动了一下,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破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