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父亲整日忙于公务,母亲又待他甚是严格,沐与归不敢反抗,便想着法逃课。
“你呀,就是经历的事太少了,慢慢的,以后你会发现,这世上,耐人寻味的事情多着呢。”
“有的人临死之前才懂得,而有的人一辈子都不曾参破,世间百态,有始有终,有因必有果,娘不聪明,更多的事还要看你自己。”
沐与归忽然觉得今日母亲言谈间有些怪异,却又不知具体怪在哪里。
沐与归不答声,沐老夫人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又像自言自语,又仿佛错过了机会,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别人的话,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要听,自己要有主见,你做的事不是别人几句话就可以决定的,事情没有摊派到其他人肩上,别人又懂得什么。”
她的声音到后来很轻,轻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轻的小心翼翼……
沐与归站在她身边有些无措,门外已传来丫鬟绛紫的抽噎声。
沐与归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他猛地跪在母亲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皱纹已消的脸。
母亲明明是不惑之年,如今怎么会……
他不敢细想,轻轻握住母亲的肩膀,认真地听她气若游丝地说着,这是她留在世间的最后的叮嘱,包含着最温情的亲情,却让沐与归听得眼眶发酸。
她道:“做你认为对的事……”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气力,软绵绵地向一侧歪去。
沐与归紧紧地扶住她,泪水滚落在蒲团上,被风吹过,眼睛很痛,却不及心上的痛。
沐老夫人看着他,目光已经涣散,不知能否看得见人,只有嘴唇翕动,沐与归凑过去,却听她道:“凡事听你父亲一句劝,娘在下边永远支持你……”
门外绛紫的声音已由原来的压抑转为哀嚎,雾蒙蒙的天,轻飘飘的雨丝,遍地是悲情。
☆、哀怨
沐与归心绪很乱,泪水氤氲中,听沐老夫人道:“与归别慌,娘走后,护好阿苓,不给你爹添乱……”
他眼眶通红,泪水无声滚落着,悲伤将胸口压的很闷,千言万语堵在心里,可话到嘴边,竟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不停的点头。
老夫人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
她走的安详,是无牵无挂的。
他曾埋怨母亲苛刻,也曾抱怨她不近人情,可在此刻,却发现那所有的所有,都是记挂。
……
门再次被推开,绛紫已经止住了眼泪,一步一顿地走了进来,她生来便是丞相府的丫鬟,前十年尔虞我诈,举步维艰,后十年伴在老夫人身侧,得来安稳,对于面前这位相府夫人,她是有感情的。
沐与归没有抬头,目光很空洞不知飘向何处:“绛紫姐姐,你知道这件事对吗?”
绛紫站在他面前,眼睛始终看着已经去了的老夫人,她道:“老夫人在来蜀中的路上就被人下了毒,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告诉你和小姐。”
“什么毒?”
绛紫没有回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沐老夫人。
沐与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在几句话间,沐老夫人的身体已有几分透明,关节处露出枯白的骨,她的血rou仿佛被冻住了般僵硬地不流不动,不断风化残损,不多时便化为了齑粉,散落在地上。
蚀骨针。
蚀骨毒。
融骨消神,无轮无回。
沐与归看着那堆齑粉有些失神。
他问:“父亲知道吗?”
绛紫抽了抽鼻子,别开眼睛,不忍心再看他:“老爷知道。”
沐与归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想要将那最后的遗物包裹起来。
他的手刚伸出去,齑粉却已化作点点星光,轻轻拂过他的手指,最终随着焚香的轻烟消散在蜀中的细雨微风中。
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好像从未来过,无轮无回,往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相遇的可能。
他看着手指笑了笑,塞起帕子近乎决绝地站起身走进雨里,流下的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好似过去的打骂和关爱,让人分不清。
雨水落在脸上,凉凉的……
身后绛紫已东奔西走,开始筹划殡葬,相府还是刚刚建成,庸人都是新招来的,并没有之前纷纷扰扰的许多丫鬟婆子,绛紫主持起来,倒也没有人敢不服从。
沐与归没有她那般沉稳,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雨中徘徊,最后干脆蹲在雨中,任凭泪水滑落。
……
朦胧中想,母亲中了蚀骨毒,为什么不告诉陈清山,陈清山那里是有解药的,母亲是知道的,她……她为什么,还是陈清山不肯给她……
沐与归正胡思乱想,头顶遮住一片Yin影,抬头一看,是容陌璃生病未愈而有些苍白的脸。
沐与苓撑着伞站在一旁看着他,须臾叹了口气,蹲下来,掏出手帕擦去他脸上的雨水,柔声道:“与归,别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