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达离吕承泽近了后,忽而叹息一声。吕承泽扬眉道:“怎么?”
“承泽,今番主宰京城后,有何打算?”秦公达问道。
吕承泽定定看着秦公达这位故人,想着前世他被沈奕杀死的结局,有些心有戚戚焉。吕承泽很快一脸散漫的回道:“还能怎样,当然是辅佐天子,重振江山。怎么?”
“哈哈哈。好,如此甚好。”秦公达爽朗大笑,忽然又低声道:“承泽觉得,当今天子怎样?”
吕承泽目光飘忽,似乎思绪散远,随后回神说道:“还不知,我欲将天子好好培养,待看其性情如何后,再做打算。不过,我日后定会北上,久留河北一带,以图打下燕云。”
“燕云。”秦公达眼中露出钦佩,重复了一遍,随即说道:“将军果真是不世的人才,胸有丘壑,心向宏图大业。公达与将军相比,可就太小家子气了。”
“你呢,你想如何。”吕承泽问道。
“公达回江南后,自也当尽心尽力,护佑一方。”秦公达这年三十五岁,年岁未高就已经身居高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面上亦充满征战沙场的锐气,却也比年轻的吕承泽多了一丝深沉。他说起江南的时候,一脸的挂怀与思归之色。
吕承泽笑了:“你还是舍不得放权。小心权力在握,天子不得安寝,最终讨之。”
“我也知道。不过承泽也要小心,侍奉于天子身边,更是危险。”
“是。”我这一世,不就是替了你的位么,你这一世,就可以像我当初一样自由了。吕承泽忽而觉得,世事是有些奇妙的。
“我回江南后,会臣服于陛下,并安居于斯,若天子日后真的是有为之君,公达愿意舍弃一切高位。如果那时,承泽仍然说得上话,没有自身难保,恳请承泽为我说话,许我在故里与家小安度余生。”
自身难保?吕承泽眼神犀利的看着秦公达,这家伙说话真直白,不愧是许文和旧主。秦公达说会安居于江南,也就是不会主动扩张地盘,不会趁他北上燕云之际回师京城。但愿,他说到做到。
“好,到时承泽一定会为公达说话,也一定会争取——比公达晚一点自身难保。”
两人一同笑起来,秦公达又说道:“还有,如若陛下施反间计,挑拨我二人,令我北上攻取承泽,公达必不会听命。同样,若陛下命你征讨我,也请君勿动……修书一封,公达当即辞官。”
吕承泽十分感叹,人家这时候就想到这一步了,如果自己前世也能做到如此,何必有那样的结局。
“好,承泽允诺。”
秦公达伸出一掌,吕承泽也伸出右手,两人击掌为誓后,又一同哈哈大笑。两人的这个约定,虽在众人面前立下,却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秦公达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后,便拨马退后了些许,吕承泽看着他笑道:“自私啊,你跟其他几路军的统领说为了勤王军来跟我谈判,却只为自己求了这些事,怎么不管他们?”
“那几个蠢货,干我何事。”秦公达知道吕承泽只是一说,不以为意。
秦公达拨马走远了些许,吕承泽大声道:“公达何时动身?”
“今日回去后,立刻整军拔营。”秦公达也大声回话,随即回头对随军道:“惊鸿马呢?还有送予吕少保的礼物包裹,也拿来。”
随从牵来一匹通身雪白的马走向吕承泽,并把一个包裹恭敬的递给他,不过吕承泽没有带随从,秦公达的部曲牵着马有些不知所措。
“文和,还在那边看什么呢,舍不得公达了,想同去江南看风景吗?”吕承泽大声道,秦公达部曲们笑起来,不过看看秦公达,又皆闭嘴。
许文和策马跑过来,笑嘻嘻道:“这不是不敢打扰两位将军叙话……”
“嗯。你牵好惊鸿马。”吕承泽道。
许文和应声,立刻下马,认真看着惊鸿马,惊鸿马十分高大,但不及照影,惊鸿通体雪白,唯有四蹄是黄色,在日光下十分好看。照影马毛色金黄,而四肢,鬃毛和尾毛的毛发为白色,是为汗血马的一种常见毛色,在阳光下亦闪着光泽,与惊鸿马站在一处,直让人看花眼。
许文和艳羡的看着,惊鸿马看看许文和,如照影一般嫌弃的转过头,许文和摸摸鼻子,一脸受伤。
“这惊鸿马来自西域,是我偶然得之。我知天子富有天下,寻常珍宝不必相送,公达乃一介武夫,只好送天子一匹马了。”秦公达遥遥说道。“另有谢礼,是义军众将官所凑,以谢过吕少保费心。”
“多谢秦制置——”
秦公达拱手笑道:“这便走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吕承泽看着走远的秦公达,有些惆怅,很多人就是这般,草草相见后,以后就很少有再见的机会了。
秦公达一行离开后,高晟一溜小跑的从城内跑出来,看看惊鸿马,一脸喜色道:“好马!”
“嗯,秦公达真够意思。”吕承泽说道,这匹惊鸿马,终究还是归了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