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了知局促地站在一旁,原先自己看着挺满意的房子也变得破旧起来。他忍不住偷偷打量阮雪棠,发现阮公子脸颊微红,似乎也饮了不少酒,连忙让开身,令阮雪棠坐在铺了厚褥的床边。
许庆醉眼朦胧,也想贴着阮雪棠坐在床沿,宋了知想也不想地将两人隔开,抽出一张小马扎递给许庆,他已经认出眼前此人便是围场差点冻坏下身的那位:“您坐这个吧!”
许庆醉后极好糊弄,并未看出宋了知敷衍之意,又因国公府没这样的物什,自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抱膝坐着傻乐。
宋了知悄无声息地将炭盆往阮雪棠身边移,见他似有醉意,又倒了一杯热茶送到阮雪棠跟前。阮雪棠看向冒着氤氲白烟的茶水,接了过去,垂下蝶翼般密长的眼睫,小口饮着。
宋了知见阮雪棠肯喝他倒的茶,又见对方发丝衣衫都有被雨雪打shi,像被打shi毛的小动物,可怜兮兮的,先前那些犹豫纠结全都抛在脑后,纵然知晓对方本性如何,手脚仍不受控制般自动去为他烧了热水,让阮雪棠洗脸擦手。
阮雪棠与宋了知同住快有一年,一个习惯照顾,另一个也被照顾惯了,相处极其默契,尴尬的氛围随着屋内的暖意逐渐消散。
许庆傻乐完毕,注意力被房中的大鹅吸引,问阮雪棠道:“阮谨,不是听说你家也养了只鹅吗,钰京是不是近来很流行养鹅当宠物?你看这里刚好也有只鹅,说不定可以和你家那只配种,哈哈哈。”
阮雪棠没作声,大鹅倒是很不满地叫了两声。
不过阮雪棠性子冷,许庆不以为意,又开始没话找话:“这位兄弟,听你口音不像钰京人士,你家是哪儿的,怎么会来钰京住着?”
宋了知原本在为阮雪棠拧帕子,听到许庆的问话,动作一僵,不安的眸子与阮雪棠对视一眼,旋即移开视线:“我...我家原是住在南边的。”
许庆脑子晕晕乎乎,没察觉到宋了知的避而不答,又见宋了知很自然的帮阮雪棠拧帕,笑着打趣道:“你伺候他伺候得这样好,哈哈,莫不是先前认识吧?”
宋了知与阮雪棠这回都不言语了,许庆见把人问得越说话越少,心觉纳闷,又去抱大鹅,结果鹅也不愿搭理他,从他怀里扑腾几下跑走。
许庆在家众星捧月,万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成为人见人嫌的存在,嘟囔几句,自己从袖间拿出一包五石散吸食,没过多久便嚷嚷着热,顶着风雪去外面散步去了。
他一走,便只剩阮雪棠和宋了知两人在房间里相对无话,宋了知取来干布帕为阮雪棠擦拭shi发,就如往日他常做的那样。其实他心中也知晓如今这样不太合适,可一张口说得却是:“外衫都shi了,等会儿穿干衣裳回去吧。”
这是他俩分开后,彼此间说的第一句话,阮雪棠轻轻点了点头,并未答话。
宋了知也不出声了,静默地为阮雪棠将头发擦干,又取来自己的衣物让阮雪棠换上。阮雪棠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面,像是想起什么,对着衣服出神,宋了知背过身,守礼地不去看阮公子换衣。
直到风雪止歇,阮雪棠骑马离去,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若不是看见阮雪棠换下的shi衣,他几乎以为午后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又过了几日,宋了知久违地遇上了凶石,他看着对方空荡荡的右臂袖管,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凶石倒还是以前那副性子,暗示着说吃哪补哪,强烈要求宋了知带他去吃肘子。宋了知看他失去右手的手臂,心里虽然知晓无论吃多少个肘子恐怕都补不回来了,但仍带着凶石去金陵渡吃他爱吃的猪肘。
席间,凶石见宋了知一直照顾着他的情绪,未对他的伤势发问,反而主动说道:“这是我去送谭大牛一家时被别人砍的,原本少爷...不,原本小王爷让我送他们去别处居住,正和他们一起收拾行李呢,结果就有一帮蒙面男子冲了进来,我差点也要死了,拼着一口气逃了出来。”
宋了知声音都在发颤:“你的意思是,阮公子没让你杀了谭家母子,而是让你把他们送走?”
凶石笃定地点了点头,眼见着宋了知失魂落魄地就往外走,要不是看着桌上放着的银钱,他险些怀疑宋了知是想逃单。
他快步走向王府,一路上不知撞了多少行人,然而真正到了王府门前,宋了知却又踌躇起来,阮公子纵然没杀谭家母子,可那些被投湖、被虐杀的人,却也是真的。
但真的能就这样放下阮公子吗?
宋了知想起阮雪棠从他家离开前对他伸出的那只手,他仿佛在善与恶的交界处走钢索,眼前唯一能看见的,便是阮雪棠朝他伸手的画面。优柔寡断的他始终无法做出抉择,却只知晓要往前走,要用力的、再不放开的紧紧握住对方。
一切都有了答案,宋了知深呼吸几下,用力叩开王府的大门,结果原本认识他的侍卫一见到他就将门合上,显然受了阮雪棠的示意,不允许将宋了知放行。
就在此时,一个拿着医药箱的老人从王府走出,乘着马车离去。有几个小官驻足观望,议论道:“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