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下一次就该去城南抛尸了,宋了知暗暗推测道,不过也曾有个说法叫“远抛近埋”,凶手又有交通工具,说不定城南便是凶手所在之处,怕就近抛尸染上嫌疑,故意将尸体丢得远远的。
宋了知提声问道:“林姑娘,你知道城南近三个月来搬来什么大户人家么?”
林敏本在给新送来的尸体眼眶填棉花,闻言走了过去,忘记自己手上还沾着被害人鲜血,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城南的其中一处。
地图迅速被血浸shi一块,林敏连忙歉意地收回手,宋了知冲她摇头,示意她不必介怀,又问:“这户人家叫什么?是大户人家还是小门小户?”
林敏洗净手,用手语比划出“商户”的意思,见宋了知还有些朦胧,又拿起笔在地图的血点旁写下地名:章台柳。
她拿的恰好又是朱砂磨的红墨,红笔写在地图上,与一旁的血迹极其相似。若是不知晓内情的,说不定会误会成死者生前用血留下的暗示。
章台柳...仵作们对章台柳的闲聊犹在耳边回荡,但他总感觉自己比这更早听说过章台柳。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对了,是在他跟随薛令修去围场找阮公子时,酒宴上有一堆王孙贵族聊起城里新开的ji院,也提到了异族美人。
不同于中原的瞳色,城北少女临死前的哀嚎,被挖去双眼的二十七具尸体——他忽然想起寒隐寺的那幅画,那张与简凝之极度相似的小像,分明是蓝眼睛的!
若是能查清挖眼抛尸案,说不定能得到简凝之一事的线索,宋了知咬了咬唇,因探索而激动的心脏剧烈跳动,浑身血ye沸腾着,仿佛置身于沉重的大门外,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能揭开尘封多年的真相。
向林敏道别后,宋了知一直思索着案情,待回过神时,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然走到了位于城南的ji院前。
章台柳虽无金陵渡的风雅诗意,但胜在美人出众,钰京的达官贵人又最是捧场,常年翘班嫖娼,天还未黑,章台柳门前便有无数马车停驻。宋了知一直都希望自己能为阮公子解忧,得知章台柳或许可以解答简凝之瞳色之谜后,竟连自身安危都顾不上了,心想自己只是在门外看看,出不了什么差错。
他如今也涨了许多见识,猜到章台柳必然不会只有这一个大门,便在旁静静等待,果然有几个与章台柳gui公同样衣着的男人那杂役拎着包袱过来,并且未往正门进去,而是走近一旁的深巷。
宋了知远远跟在他们身后,也不知这巷落是如何的深邃曲折,越走人越稀少,七拐八绕,令他不由担心自己等会儿还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正如此想着,宋了知本能想回头看一眼,后脑勺却忽然传来钝痛,他双眼一黑,就此昏厥过去。
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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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醒了,眼皮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鼻尖能嗅到那股灰尘与霉味混杂后衰败的气息,宋了知本就爱干净,又与洁癖的阮雪棠相处许久,这般多元化的臭气难免令他有些反胃。
宋了知试着动了动因血ye运行不通而快要失去知觉的手指,他手脚都被紧紧捆住,与阮雪棠颇有技巧的捆绑方式不同,直接粗暴地捆了许多圈,其手法恐怕比绑粽子高明不到哪去。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提醒他先前遭遇的一切,宋了知原本只是想到章台柳旁边察看一番,哪知竟会被人从后偷袭。
一想到阮雪棠,宋了知就不由自主的走神,心里既庆幸又不安,庆幸阮公子没与他一同遇险,可又不知自己昏了多久,如今什么时辰,若阮公子回到王府,发现自己失踪后会有何反应?
也许是身临险境,宋了知莫名开始多愁善感,他爱得一厢情愿,难得在意一回阮雪棠对他的态度,既不愿阮公子为他担心,又怕阮公子对他的失踪毫不在意。
不过宋了知在感情一事上向来有股直来直往的冲劲,多愁善感了半柱香的时间,也没能沉淀出什么结论,索性不伤感了,一心只想逃脱此地,打算直接扼杀掉令阮公子忧心的可能。
正值斗志高昂的时期,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啄他,并不疼,带着一点shi润的温度。那触感着实恶心,宋了知原以为是耗子,猛然睁眼,结果入目是一团雪白的生物。
大鹅见他醒来,支着长脖颈、偏着大脑袋叫了两声。
其实普天下的鹅一个模样,都是白毛黄冠,然而宋了知不知是慧眼如炬,还是与它也相处久了,偏就一眼认出面前这只大白鹅便是他与阮公子在院里养的那只生育能力不凡的鹅。
仅存的一点儿夕阳从破败的纸窗洒进屋内,四周都是暗的,看不清摆设。宋了知推测自己昏了约莫半个时辰,见无人看守,奋力挣扎起来,可惜挣了半晌,除了满身大汗外再无别的收获。
大鹅又叫了几声,仿佛安慰似的又轻轻啄了啄宋了知。
宋了知决定保存体力,靠在墙上喘气,后知后觉地对出现在钰京的大鹅产生困惑。他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般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要知道,钰京与他的故乡可是隔了快马加鞭都需数月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