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达夫无事可做,凑身上前,说:“阿茗……姨,你去床上歇着,我来煎药。”
茗姨笑曰:“你不行的,这煎药讲究可多了,药效好不好,往往取决于此。火候也很重要,倘若掌握不好,怕是会糟蹋了这些药材。你可知道,凡煎药,需用微火,令其小沸?如果用火过急,汤ye会溢出,还有可能熬干药汤,轻则是浪费了药材,重则是令药物变性,而有害于身体。”
“许多病人家属抓回药去,用的水不够好,煎药时又不知道要用文火,急火速煎,适得其反,破坏了药性,病人服用后疗效不佳,却又埋怨是我们医者开的方子不好,医术不佳呢。”她慢条斯理地说着。
茗姨安然坐在壁炉前,发髻在脑后松松挽着,用一枝素朴的木簪别住,几捋略短的顺滑发丝从两颊垂落,将下颌线勾勒的柔美温和。
看着她平和的背影,罗达夫感觉自己像是在炎热的夏日里喝了一大碗冰澈的山泉水,浮躁的心立刻沉静下来,随即而来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忧伤,心理暗叹:这才是神仙样的姐姐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得这样的美人一亲芳泽呢?怕是今生临死之前都没戏了……呜呜呜……lun家的命好苦啊。
想着想着,顾影自怜,一个莽撞的铁塔汉子坐到床沿上眼圈莫名其妙地红润起来。
茗姨不见他言语,转身看向他,却见他苦着脸,眼圈发红,像是受了委屈一般,以为自己方才说的话伤到了他的自尊,暗想:这个傻憨子,那么大的块头,心眼怎生的这般小?才不过说了句怕他煎不好,就要哭了。之前伤那么重,命悬一线,也未见他掉过一滴眼泪……男人,真是个奇怪的物种。
……
茗姨煎好药后,滤入Jing致的琉璃碗中,让罗达夫去隔壁喊来方铭愿,陪着自己,由夷人侍卫引领着一同前去城堡女主人那里送药。
方铭愿和茗姨依然被蒙上了双目。方铭愿双手端着浮雕银质托盘,琉璃碗置于其上,走得比较小心,生怕药ye溅洒出来。
进到了白发女主的房间后,被摘掉蒙眼布,发现她已经端坐等候在床沿,黑色的蚕丝帷幔依然垂在身侧。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却是比昨日初见时还要虚弱些,身体衰败的很快。
见到他们二人到访,白发女主微微点头,说:“医仙来的甚是准时啊。”
茗姨瞥见那汉白玉桌案上的黄金熏笼依然是焚香缭绕,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这熏香可是产自中原?”
白发女主垂下眼帘,淡然一笑,说:“是舶来品。”
方铭愿将琉璃碗盛的汤药端着来到女子身前,蹲下身,捧与她,说:“姑娘趁热喝了吧。”
白发女主缓缓抬起瘦小苍白的双手,手指从方铭愿的手背轻轻掠过,指尖冰凉,长长的指甲划的方铭愿手背皮肤上有些微痒。她接过琉璃碗,柔声说:“我大你几岁,你该唤我姐姐的,以后称我端木琼或者端木姐姐便好。”说罢,捧着药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见她悉数喝了进去,茗姨沉yin着她的名字,问道:“端木琼……姑娘难道是汉人,不是夷人?”
“我也不知自己是什么人,从小就住在此城堡内,只是听ru娘提起我母亲曾经告知她我的姓名。”端木琼说完又剧烈咳嗽了起来,很快,血水就顺着她的嘴角渗出,似要滴落下来。
方铭愿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没有摸到丝帕,就抬起袖口与端木琼将口唇边的血迹蘸了去。端木琼见他如此细心温柔,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说:“你以后再来要多备些丝帕才是。”
说完,又端详着方铭愿的脸庞,疑惑地问茗姨:“你这小徒弟如此英俊,却为何是个混生子?”
茗姨平淡地说:“世道太乱,他娘亲遇人不淑,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说来听听。”端木琼说:“我这里久也不来一人,也是闲闷的很。他父亲是何许人?或许我会认识也不一定呢。”
“死了,爹娘都死了,只剩他。”茗姨示意方铭愿回到自己身边,提醒道:“姑娘的这款熏香少燃为妙,夷人的东西不是太适合中原人的体质。”
“知道了。谢过医仙,我已是垂死之人,这些小事也就不怎么在意了。”端木琼神情落寞,像是不怎么舍得他二人离去,又问:“今日,你们可还会再来?”
茗姨拉着方铭愿往门口走去,说:“此药一日服用一次便可,我们明日此时再来。姑娘好生休息。”
……
方铭愿和茗姨又被蒙着双眼送回了住处,叶枫问:“有新情况么?”
方铭愿说:“她说自己叫端木琼,应该不是夷人。”
“端木琼?”叶枫诧异,自言自语道:“莫非也是中原人?那为何夷人们要称她为主人?”
“我觉得她看上我了。”方铭愿神神秘秘地说:“我端给她药时,她摸我手来着,瘆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方铭愿边说边看向叶枫的眼睛,试图能从中寻求点宽慰出来。
叶枫果然未曾料到,问:“真的?”
方铭愿煞有其事地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