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茗姨正坐在床侧的木凳上,手执一根艾条慢慢地揉捏成艾绒,小心地收集于膝上的木匣中。而趴着的罗达夫已经睡了过去,鼻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叶枫与茗姨点头示意,茗姨眼皮抬了抬,算作了答复。
“这是在做何?”叶枫小声问。
“艾灸。通一通他的任督二脉。任督相通,温热之气可以循着经络温腹暖背,透达四肢百骸,气息循环不止,必能培补元气,加速身体的恢复。”茗姨说着,用小木勺从床沿上放着的白瓷碗里舀了一勺混合了各种中药的姜泥,轻轻倒在罗达夫背部的xue位上,覆盖上艾绒,点燃,再扣上艾笼,看着它的烟气从缝隙中慢慢袅娜升腾,神情专注。
见罗达夫睡得香甜,叶枫随口问:“铭愿的艾灸技艺就是跟你学的吧?”
“铭愿是谁?”茗姨不解。
“哦,就是你家臭小子,他给自己起了个大名叫方铭愿。”叶枫回。
“他呀,他可不会。”茗姨轻笑,说:“素来瞧不上这些,不肯学,有闲空要么往外跑去玩,要么去田大邋遢那里。教授于他这些,倒像要了他的命般,哭天抢地的。”
叶枫愣了,问:“当真一点不会?”
“一点也不会。”茗姨说:“每次我与病人施灸,他都要躲出去,说是闻不得这烟火气,熏得他头疼。”
叶枫脸色隐约有些变化,继而又问:“那他可会针灸?”
茗姨掩口轻笑道:“你太高看他了,连人身体有多少xue位他都不知道,怎就会施针了?他说他只想研究神机,不想研究人体。因为神机不会发脾气,而碰上那不知道好赖的病人,好心没得好报也是常有的,又嫌费脑子,所以,不肯学。”
茗姨目光只落在罗达夫背上的艾绒上,并未注意到此时叶枫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叶枫心道:方铭愿明明说我的毒是他用艾灸和针灸解除,但是茗姨言之凿凿。
方铭愿又为何要欺骗于我?我的毒到底是怎么解的呢?
叶枫不甘心,又问:“还请赐教。倘若有人身中诡异之毒,暂时不能听闻,周身麻木,能否不经任何治疗就很快恢复正常?”
茗姨沉yin片刻,漫不经心地回他:“倘若是小小不然的毒呢,自然是有可能自行快速恢复的。但如若你所说的已经到了不可视闻的程度,那就说明毒深伤体,闭阻脉道,而致诸般麻痹,丧失了耳目功能。即便好转,恐怕少则也得月余,需待毒素自行清散了方可。”
“天下之毒,繁杂众多,解毒之法当然也是各行其道,想要速解,不外乎就三种路数:一是找到毒源,清除掉,再对症入药;二是找到与该毒相克之物,就是世人口中的以毒攻毒;第三便是找到疏导之窍,可令毒素加速离身。倘若什么法子都不想用,那就只能是耗上慢慢等,运气好的,或许等待些时日就可以自行消掉了,欲速则不达。”
“也就是说,如果中毒很深,不加以任何方法的话,就不可能立刻好转了。”叶枫总结道。
“正是。”茗姨笑曰:“你若习医,定能比那臭小子早有成就。”
“多谢。”叶枫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撇下罗达夫和茗姨,拂袖转身走出偏房。
……
方铭愿跟兄弟们玩了一整天,一是去吹嘘自己这一个月的海上见闻,二是喝酒玩骰。原本遭遇就离奇,他又添油加醋,小兄弟们都当他是吹牛扯皮,并没有人真的信他。酒足饭饱,惊觉以是晚间亥时,想睡前去与叶枫会上一面,加之朋友们陪得也乏了,就四散而去。
方铭愿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芳茗苑,去了偏院,推开偏房的门,看见屋内只有罗达夫自己躺在床上鼾声隆隆,却不见叶枫的踪影。走到院内,再往茗姨房内看去,灯已经熄灭,想是睡下了。心里暗道:叶枫这家伙去哪了?一整天都不见人。莫不是今晚不回来睡了?算了,不等了,我也回房睡吧。
想到这里,他又深一脚浅一脚地折回了位于芳茗苑大门口的门房,推门而入。屋内漆黑一片。
方铭愿懒得点灯,合衣往自己床上一倒,还没等躺稳,就有一个黑影飞到了他的身上,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惊得方铭愿酒醒了大半,失声喊:“谁?!”
“你大爷我!”听声音却像是叶枫。
“叶……叶兄?咳咳……咳……”方铭愿让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咳嗽不止,慌乱地伸手去扒拉他的手腕,哑着嗓子说:“掐我干嘛?快松开……憋得慌。”
“为何骗我?!”叶枫的声音冷得像能掉下冰渣来。
“我骗你什么了?”方铭愿满头雾水,终于把叶枫的手掌和自己脖颈之间扒开了条小缝,用力喘息了几口。
叶枫说:“你根本不会针灸,却骗我说是施针解的鲮霾之毒。”
“谁告诉你我不会的?”方铭愿打死不认。
“你姨。”叶枫冷言道。
……
方铭愿语塞。
“说,为何要骗我?”叶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