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仁和陈达面对面坐着。
陈达呸了一声,面露鄙夷:什么夫妻两个,说白了不就是淫奔苟合吗?他眼珠子打转,忽地笑了:这俩人不清不楚的住在一块,以那张琴为信物,这琴现在可还在我这里。
李大仁先是不解:什么琴?随即马上啊了一声,想起是那日陆景贤赠予程芷兰那张珍贵的北宋名琴,便马上问道:如何到了你手里?
陈达得意的道:你的旧上司卖给我的。接着便缓缓道:他们去了南京第六年春天,周边村县遇上饥荒,人都往南京城里跑。前一年雨水少,全国收成都不好,南京也没那么多余粮。这陆景贤就私做主张,将孝陵卫的菜发给了灾民。不光如此,他还给南京守备太监以及六部写信,说什么乃是天灾,非人力之所能移,然官府却应立即开仓赈灾,安抚民心,替圣上分忧解难你说这事是他一个没品级的宦官该操心的吗?正巧这时候南京换了守备太监,前任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向新人打招呼关照姓陆的。新任守备一看这信,勃然大怒,差点直接将他推出去砍了。
陈达冷哼一声,又道:自然是被拦下了,不然倒霉的不定是谁。圣上爱民如子,为这事儿还特意派我去南京督导。我到了之后便让南京衙门发告示,让城里的商贾巨富们捐款,先解燃眉之急再说。他嗤笑一声,继续说道:结果这帮商人一个个抠门得很,我想找个名目直接抄家了事,可是也来不及了。我就去找陆景贤商量,他淡淡一笑,说这个好办,你让他们平白拿钱出来,顶多给你应付了事。这不刚抄了南京兵部尚书的家吗?他先前就是怕被查,故而将家里的真金白银全换成了名人字画,这些东西收入国库也解不了当下之急,不如由官府出面竞价售卖,就卖与那些富商,价格自然我们定。另外,南京名流雅士众多,有些人家里有颇有些收藏,也可让他们趁这次机会出手。
我一听这方法倒是行,也不用担心强行抄家出乱子。于是便采纳了他的建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那就从你开始,我记得你家里不是有张古董琴吗?上次看你女人还弹来着,应该值不少银子罢,你先拿出来,我买了。陆景贤听我这么说,倒是有些少见的慌乱,我心中暗暗乐开了花,心想,就是要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痛快!当下也不给他机会拒绝,借口有要事处理就把他赶了出去。
义卖就安排在了应天府衙门,除了那些古玩字画,还有原南京兵部尚书家的宅子。我见陆景贤空手而来,便嘲讽他:怎么,到你自己头上你就不愿意了?你这私拿孝陵卫的存粮授予饥民的事还没算账呢。不然你照价捐款也行。陆景贤摇摇头:我没钱。他面露难色,有些恳求的道:那琴是我赠予内人的你可不可以高抬贵手?我一听真是稀奇,这陆景贤竟然是在求我!
我仍是不同意,吓唬他若是不卖那我干脆去抄。正在此时,就见那程芷兰抱着琴来了,她身着一件鹅黄色的素裙,看着端庄大方,她说她同意将琴售于我,所得捐于灾民。我对陆景笑道:你女人比你深明大义。陆景贤仍是不愿,那女人对他柔声道:我的技艺都出自你,琴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我二人不曾分离,何须在意这身外之物。陆景贤只得同意,就是在那里嘟嘟囔囔什么卖给那人真是暴殄天物我生性大度,也不与他计较。
李大仁冷笑一声,啐了一口,陈达装没听见,继续道:反正他最后还是乖乖的卖我了,花了我一万两银子。李大仁险些笑出声,心道:那琴虽名贵,却也要不了那么多银子,他倒是不亏,这就没必要让那陈太监知道了。
李大仁一脸严肃:陈公公出手就是一万两,现下被人查了,看来也不冤枉。陈达一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别污蔑人!李大仁拍着手笑道:到时候抄陈公公家的时候,我得留意着,找出来物归原主。众人哄堂大笑,那陈达气得别过脸去,咬牙切齿。
过了一阵,陈达笑了:抄家你就甭想了,你到底是个粗人,你真以为这点事能扳得倒我?若是陆景贤在,该让他好好给你讲讲才是。他看着李大仁,不屑一顾:他是装傻,你是真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