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钧名为首辅,实则掌控着内阁的一切,而如今内阁势大,谢钧甚至有权利直接安排朝臣的升迁,所以近年来有人不断上奏说谢钧调用官员全凭个人喜好。
但现下,秦鹤洲倒是觉得他应该私底下收了下边的地方官不少行贿,以私谋公,把持朝政,而明面上却端着个秉公廉洁的样子,满口节俭,用礼义廉耻来约束皇帝。
而皇帝早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面上越是恭敬,背地越是暗chao涌动。
将自己这个寒门点为状元就是很好的证据。
“张爱卿,近日来这些新科进士在翰林院中表现如何?”皇帝不知何时转移了话题,微笑着看向张和璧。
张和璧自然是将他们都夸了一番,尤其是今日在场的秦鹤洲。
皇帝听了当即露出十分欣慰的神色,目光变得幽深,捻着胡须思忖道:“秦卿表现优异,甚得朕心,既然如此,不如赐他一个官职,让他历练历练。依我看......”
说这话时,他明明是正对着秦鹤洲的,可余光却一直落在谢钧身上,目光看起来颇有些意味深长。
秦鹤洲躬身站在那等着皇帝的后文,
“这詹事府少詹事一职如何?”
皇帝此言一出犹如一块巨石砸入湖面,泛起阵阵波澜。
谢钧手脚都蓦地闪动了一下,眼底掠过惊讶之色,眉头也皱了起来。
秦鹤洲淡淡地收回看向谢钧的余光,短短一瞬内,已在心中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捋了一遍。
詹事府是辅佐太子的机构,而这少詹事官品又高,在那谢钧眼里,皇帝是将他安插在了未来的太子身边,也就是未来的天子辅臣,给他一个寒门安排这么个官职,这无异于是想要削弱他内阁未来的势力。
谢钧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的。
秦鹤洲又打量了下那皇帝的神色,皇帝端坐御前,还是那副意味深长的面容,他又怎么可能不知这其中利益要害。
思及此处,秦鹤洲正了正神色,一字一句地道:“微臣多谢陛下赏识,只是微臣资历尚浅,而詹事府少詹事又是要职,微臣恐怕难以担此大任。”
说到这里,他又转向谢钧,嘴角挂着笑意,“不知谢大人是怎么想的?”
“臣认同少游的看法。”谢钧向前迈了一步,神色严肃,顺着秦鹤洲的话说道:“少游确实资历出众且才思敏捷,然詹事府少詹事乃太子辅臣,滋事体大,陛下不如先给他安排别的职务,让他历练一番,日后必能委以重任。”
皇帝点了点头,又道:“先生说的是,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秦卿入都察院,任佥都御史一职,下场历练一番,为朕纠劾百官,辑督各道,明目风纪。”
像是早已预谋好的一般,
这回秦鹤洲没有再推拒,而是立即跪下做了个叩首礼,扬声道:“微臣,谢主隆恩,必当恪忠职守,为陛下分忧,万死不辞。”
两人这一唱一和配合的极快,谢钧还未来得及出声,秦鹤洲便已站了起来,转身看向他,笑着道:“谢大人刚才所言极是,少游此番去都察院任职,必以谢大人为标榜,严纪明律,不辜负陛下厚望。”
看着两人的表现,谢钧这才反应过来,心中仿佛吃了个瘪,谁曾想这两人搁着他的面在那演戏,皇帝拿詹事府作幌子,而真实目的却是将秦鹤洲安插进都察院。
那都察院自然是负责监察、弹劾百官的地方。
与刑部、大理寺合称三司法。
谢钧看不起秦鹤洲寒门的身份,自然反对皇帝将他摆在高位。
只不过那都察院说来微妙,明面上文武百官应该对其忌惮有加,可实际上如今内阁势大,弹劾重要官员的决策无不得经过他谢钧之手,就算现在皇帝给秦鹤洲佥都御史一职,他又能翻起什么水花呢?
思及此处,谢钧虽然脸色沉郁,却也不再多言。
皇帝看他不再出言反对,微微抿了抿嘴角,又道:“朕没记错的话,今日下午国子监还要举办祭酒大典,朕这里暂且无事了,众卿可以退下了。”
众人闻言,秉了声“微臣告退”便鱼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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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先前说的仪式名为“释褐簪花”,在这典礼上状元会率一众新科进士到国子监,换上朝服,向祭酒和司业行跪拜之礼,用以章明尊师重道之风,并且这两日还会在国子监一众监生面前举办大射礼以及诗会等活动。
而此时,国子监正在举办大射礼。
一众礼官清出了国子监中央的庭院作为射殿,庭院中摆着十几张桌子,分别在东西两侧,两旁还摆放着乐器,因这大射礼场面壮观,仪式庄重,每场射毕都会有奏乐庆祝。
若是一箭穿透靶心,称为“红矢”,旁边的礼官会鸣乐奏笛。
若是连发三箭,且全部射中靶心,则称为“三连珠”,在场的所有人都会为其喝彩,礼官也会奏大乐,行大礼。
庭院的白墙前放着箭靶,距箭靶九十九步远的位置处划有一道红线,射箭者需站在红线后